权座之外不值一提+番外(306)

见虞兰时毫无动容,燕故一又问:“王爷智勇无双,若是当真陷入险境,区区一个你,去了又能如何?”

虞兰时轻声回:“我就陪她死。”

一句话,引得旁近的蔺知方与付书玉侧目。

反观说话人脸上却无一丝一毫死生契阔的悲壮之色,十分淡然,好似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和吃饭睡觉一样简单。

手上扇子停住,一句儿女情长的讽刺话语咬在嘴边,燕故一低眼抚弄自己皱巴巴的袖口,到底没说出来。

“行了。”燕故一出声打破僵持,抬手一指,难得慷慨,“骑我的马出城去,送你死得快些。”

付书玉阻止不及,虞兰时当即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他身后步行的一百禁军集体向燕故一怒视。

燕故一尴尬默然片刻,转头高声招呼身后的三千连州兵:“各位,让些马匹给出城的弟兄们。宫里头路窄骑马太挤,地方也快到了,咱们跑着去就行。”

目送虞兰时一行骑马飞驰往后城门方向,付书玉被燕故一屡番拦下,再忍不住道:“定栾王既以身设计,定是危险非常,他不过是去送死,大人你明知——”

“怎么说呢,”燕故一扇柄敲额头,很是无奈,“扑火是飞蛾的宿命?”

火光滴落进杯中酒。

与对坐人隔杯而望,凤应歌正在接受一场迟来的审判,他道:“将军从三年前就知道,为何却要和我虚以委蛇这么久?一点不肖将军的作风。”

今安语气平常:“皇室里的人说话虚伪,真真假假,都是陷阱。”

凤应歌深以为然点头:“的确不能轻信。那么将军是什么时候认定,就是我截下十三封急报的呢?”

话音落,一阵风过旷野。

灯罩里的火芯子被吹得摇动,火焰腾高轻雾拂过眼前的一霎,酒杯失力跌下,凤应歌立即伸手去抢桌上长剑——

来不及,对坐人比他动作更快更果决。

须臾之间,长剑连鞘横上凤应歌颈间,鞘顶拨出的一截剑锋将他压得坐回原位。

上一刻拉锯在二人手中的酒杯摔在桌上,酒液倾洒,空酒杯骨碌碌来回转。

“今夜。”油灯火焰燃在今安眼底,烧得杀意汹涌,她回答着他方才提出的问题,“现在。”

颈间剑锋切上寒毛,再进一厘即可切断命脉。

如此处境下,凤应歌一脸风轻云淡,道:“果然应该收缴了这把剑,将军教我的一向有用。”

今安举剑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她声音很轻地问:“为什么?”

北境战亡兵将的尸骨可垒高山,数不清从尸山血海里收捡过多少残缺的熟悉面孔,谁人无死,今安早已悟了。

可千不该,万不该——

要死,要么温床老死,要么在沙场拼杀力竭之后死于敌手,即便尸骨无回,也是属于一个将士的归宿与荣耀。

唯独不该、不该死于最信任、可以托付脊背的人的背叛!

如此荒谬,如此可笑——

今安厉声质问:“为什么!”

“为什么?”

凤应歌重复着,似是觉得这问题好生稀奇。

他举起右手放在眼前打量。无论后来这只手上沾过多少鲜血,他仍清晰记得严绍的血淌下手腕的温度,大约是因为寒山上雪太大太冷,血液太烫。

“当时我在背后刺了他一剑,严绍也问我,为什么。第一剑,我手抖了,只刺穿他的肩膀,他还要回头劝我。第二剑,我才真正刺进他的心脏。”

再见到金光灿烂的宫殿屋顶,连绵在刺眼的日光下,凤应歌只能记起黑又冷的屋子。外族人的面貌随长大越发鲜明,加之夷狄为质的囚笼生涯,他顶着皇嗣的空壳名头,在华台宫中举步维艰。

有个没见过的生面孔多管闲事,把他从狗奴才的拳脚下拽出来。

凤应歌看见了生面孔腰间挂的金令牌。

金色,出入自由,一令统万军。

为了得到,无所不用其极。

自以为是的救世主以为他能救天下人,包括在暗无天日里黑透心肝的畜生。

“为什么?”凤应歌继续说,“因为严绍不死,北境不破,我如何迎夷狄铁骑进城?严绍不死,将军,你怎么会放弃对大朔的愚忠?”

句句挖心,今安眼眶都红了,咬牙道:“你从五年前步步为营,就在计划着今天。”

“不,不是五年前,是从去北境的那一年。”凤应歌摇头哂笑,“太久太久了,我日日跟在你们身边陪着你们笑,久到我都快要陷入你们所谓情深意重的圈套里。”

“情深意重。”今安说,“这个词从你口中说出来,真是脏。”

“可不就是脏。”凤应歌敛笑,纵深的眉骨压下冷漠的阴影,沉在眼底,“大朔早该亡了,只你们这些愚忠的人信着、守着。说起来不算是我杀了严绍,是他以为能劝我回头,给了我机会,是你们所谓情深意重的自负,杀了他。寒山上三千人,也不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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