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这时候,越是不能动”,胡万叹息,右手轻轻摩挲着梨木桌上的纹络,“下山就是鸿门宴。”
“老子知道!”胡万左手把盘子也挥倒在地,吃剩的骨头滚落下来,一直滚到李四面前,“他妈的!这口气真难咽!”
胡万迟迟没有回应,院门连一丝缝隙都未开。
许祎忽然眼含热泪,“大当家!许祎跟了你十六年!从我八岁闹饥荒快饿死那年,你扛我上马,给我大碗肉吃,大碗酒喝的时候,我许祎就认定要跟你一辈子!”
“十六年了!你从来没有把许祎放在眼里,可许祎把你记在心里!许祎无才又无能,唯一腔热血,跟着你勇往直前!
“可如今!你是要让这最后的一点热血都变成冷血吗?!”
有一半的人动容,那场饥荒,他们亦受其害!
“你要……”说到后面,许祎声音哽咽起来,“把许祎也拒之门外吗……”
屋内胡万目光轻动,绿豆般的小眼睛闪过一丝柔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谁是生下来就无恶不作的呢?
从前他也用过真心,胡万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疤。
可世事多变,他胡万的心早就冷了。
“滚”,胡万终于回应,却是将腰间缠刀解下来,抛出院外。
那把刀直直落向许祎。
许祎不闪也不避,那刀就插在他脚尖一寸前的土地上。
“不滚,就死!”
刀上藏蓝的缠布在风里飘摇。
许祎一步都不曾退,他一膝跪地,泣不成声,“大当家……对不起……”
许祎站起来,毅然决然离开,离开前的话掷地有声。
“今日你置牛驼山义气于不顾,来日剿匪官兵踏上牛驼山,你一样可以置兄弟的命于不顾。
“不,不对……你何曾把我们当兄弟手足……
“你只当我们是你养的狗……”
许祎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你不战!秦少战!愿战者,随我出征!”
大部分人默默看了仍然关着的院门一眼,轻轻叹息,转而跟在许祎身后。
另外小部分人冷眼旁观,依旧做着自己的事情。
院里没有人出去,但有一些人内心动摇起来。
“谁说老子不敢战!”
轰得一声,门被踹开。
“码人!去会会姓谢的!老子倒要看看他有多大的本事!手下败将也敢叫嚣!”
许祎停下脚步,众人都看着胡万。
许祎大喜,高声,“秦家军愿随战!”
胡万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许祎,抬手,“牛驼山,是我胡万的牛驼山。”
一队人马迅速围过来,“看着秦溪,他若执意下山,牛驼山无惧任何人,包括秦家的报复。”
胡万没有明说,但这就是“妄动则死”的意思。
胡万,这是要软禁沈长清。
那队人列队往二当家院里去了,顺带还抓住不停挣扎的许祎,把他也塞进了院子里,连着一院子人一起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外的人神色各异,许祎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笑。
沈长清坐着,在喝茶,“办妥了?”
“嗯。”
沈长清把茶杯放在桌上,许祎为他添水,“这会胡万应该已经下山了,只是祎有一事不明。”
“太平教要如何赢下此战,生擒胡万?胡万此人骁勇善战,可不是好对付的。”
“太平教需要这一胜,来振一振士气。谢三财需要这一胜,来重拾信心。所以秦家不会插手,至少明面上要让谢三财以为是自己打败了胡万”,沈长清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闭口不再言语。
所以他让阿山想办法支走颜华池,为的就是让谢三财不借助外力靠自己赢下这漂亮的一战。
同时他还派唐梨酒去帮谢三财练兵,让谢三财明白,只要自己肯努力做出改变,就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至于胡万,他一定会输,没有任何意外的可能。
“胡万,原名屠小小,屠家村人士”,沈长清忽然道,“广福八年,不知是何缘由,他灭了自己满门,包括十一岁的亲妹妹。”
“广福九年秋,胡万上山,从此成为牛驼山四当家。
“广福十二年,胡万生生拔掉老当家的头颅,威震八方。
“许多人认为,胡万是天生神力,力大无穷”,沈长清把杯子放在桌上,“更多人恐惧他的狠辣,就此臣服。”
许祎要添水,被沈长清拦下,“不必了。”
“很少有人知道,胡万年幼的时候多病,脑袋愚笨,经常口齿不清连话都说不明白。”
沈长清继续讲,许祎认真听,这些鲜为人知的辛秘连他也不知道。
“忽然有一天,胡万变了。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刀就能把自己的父亲从头到脚竖着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