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Scott自来熟的话,容清杳的凌厉眼神一闪而过,随即在陈列柜里选了一只釉彩花瓶,细长手指缓缓划过瓶口。
洛迷津低垂着眼睑,耀眼的银发遮住发红的眼尾,洗过烘干没有熨烫的衣物有些皱,看上去十分狼狈。
她脑海里绷着一根弦,被事实反复切割,濒临断裂的边缘,逃走才是现在的上上策。
七年前,她们还是别无所求的学生,现在,容清杳已经要成为别人的妻子。
也许这是她最后一次正大光明地看容清杳了。
“抱歉,Scott先生,今天太晚了,我还有要紧的事,”洛迷津婉拒着,感觉自己已经快累得直不起腰,“订婚礼上的曲目选择我会尽快拿给你过目的。demo也会发到你的邮箱里。”
她语气坚定地拒绝,虽然眼神游离,但身体动作早已暴露出不想再停留的信号。
虽然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Scott本质上还是有点绅士风度,他瞥了眼神情淡然的容清杳,自顾自温和道:
“那也好,现在是有点晚了,我的车就在外面,不介意的话,要不要送你回去?”
“没事,不用麻烦你了,我习惯骑自行车回去。”
“骑自行车?会很冷的吧,而且还很远,佩服,”Scott对洛迷津翘起了大拇指,开玩笑道,“我们极限运动俱乐部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以后介绍给你看看,里面的人都很友好的……”
Scott想出一套是一套,“要不你就住在Qing这里,反正房间很大。”
这人一旦废话起来就停不住,洛迷津礼貌微笑,“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先失陪了。”
她视线晃过容清杳,点头示意后,径直往大门那儿走。
其实更像是在逃命。
容清杳沉默地盯着她的背影。
“Qing,这个花瓶是锦徊送你的生日礼物吗?”Scott的注意力转移得很快,第一次来到这栋别墅,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四处观察。
或许是一厢情愿的错觉,容清杳觉得洛迷津握上门把手的时候,似乎有一瞬间想要回头,但事实是银发女生开门后,没有回头地离开了。
此刻的容清杳异常沉默,视线无法聚焦,自然也没有回答Scott的问题。
戴好冷帽,洛迷津试图让自己完全抽离情绪,好有勇气独自走入风雪中。
外面的风雪果然很大,她深呼吸几次后,解开自行车锁,在脑海里机械地重复说没事的,没事的。
跨上自行车,洛迷津拧开车前灯,僵硬地往外骑。
她放空大脑,想要骑得快一点,逃离这个地方,好不必细想没有自己的容清杳依旧过得有多快乐。
然而,放空大脑漫无边际地骑车后果就是撞上结冰了的花坛。
她重重地摔了下去,膝盖在一阵剧痛后麻木。
好在四下无人,若无其事地扶起自行车,她怔怔看着破皮流血的手心,脑海里回荡着容清杳轻软温柔的声线。
女人说:[我就在这儿,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但事实是,容清杳不在这儿,也不在那儿。
洛迷津和容清杳已经失散很久了。
还会一直失散下去。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湿巾,按在流血的伤口,剧烈刺激的疼痛让洛迷津流下生理性的眼泪,但她像是享受般地碾压伤口。
疼痛带来迷幻效果,这些年她一直痴迷于这样来减轻再也见不到容清杳的痛苦。
原来,没有自己的容清杳不止过得更好,还早早与别人在一起。
自己和容清杳在一起的日子,又占得她几天历史。
好歹也有几天历史吧,这样也足够了。
现在才明白时间根本不会解决什么,没有给她答案,也没能让她忘记分毫。
或许这些年经历的失望、困苦太多,难过了一会儿后,洛迷津发现自己变得麻木冷静了。
本以为会痛彻心扉,好像也就这样结束了,过去了。
她不知道这是释怀的解脱,还是无可奈何的妥协。
“至少她会很幸福。”
对自己说完这句话,洛迷津重新骑上自行车,车灯划破黑暗。
别墅里,犹豫几息后,容清杳冲动地跟了出去,站在积雪的檐下,入目的风雪凛冽,营造出雪白的光色,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一如从前。
穿着单薄的女人,怔怔地在大雪里站了很久才慢慢回魂。
Scott清楚容清杳心理洁癖得很,不喜欢别人碰自己的东西,就没敢找地方坐下。
一是这里只是那么一张沙发,二是他实在害怕容清杳生气,只敢偷偷靠一靠站酸了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