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将兔腿递了递,谢元贞一愣,便赶紧接过来——
“多谢!”
谢元贞右手吃力,他让谢含章双手捏着一端,却不是让她直接啃,而是自己一点点撕掉表面那层狼藉的肉吃了,再将干净的部分塞给谢含章。
“军爷?”他吃得斯文,似随意一问:“可是有许多?”
那汉子挑了块矮石,扒开那上面的积雪,边答:“不少哩,约莫总有近百人!”
“近百人?”
“对,”另一个汉子蹭着同乡坐下,声音骤然压低,“只是那领头的军爷脾气不大好,因而咱们倒也别跟得太近。”
兄妹蓦然相视,谢含章捏着兔腿,瓮声瓮气:“那领头的军爷长得很凶吗?”
“小女郎莫怕,你一个孩子,军爷总不会与你多计较的,”那汉子摆摆手,他见着谢含章年幼可爱,忙哄道:“且领头的军爷似乎不止一人,那二人一高一矮,一方一圆,圆脸的军爷便要和蔼许多!”
话音刚落,兔腿登时掉在地上,插进厚厚的白雪之中。
另一个汉子见状立即站起身蹿过来,先拔出兔腿细细吹了吹,才对上谢含章,“这是没拿稳?”
“我阿妹个儿小胆也小,”谢元贞心下一沉,赶紧接过兔腿,打起圆场,“见着带刀的,哪管他高矮胖瘦,都害怕得紧,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那汉子也跟过来,闻言笑笑,“我瞧着小郎君年纪也不大,难为你们兄妹相依为命,咱们一路作伴,有困难大家自然多帮衬着些!”
这兔腿插过雪,撕起来便更加费力,兄妹俩又吃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直到两个流民不时往前看,几乎忍不住要催促,谢元贞这才重新牵起阿妹,四人继续往前走。
“阿兄——”谢含章轻得不能再轻。
谢元贞攀过石块,在转身的瞬间贴近谢含章道:“敌变我变。”
四人安安静静在山中攀爬半日,眼见太阳将要隐没西山,走在前面的两个流民突然道——
“他们过来了!”
流民一回身,便见谢含章紧紧缩在谢元贞怀中,于是不由发笑——
“日落腹空,军爷这是在打猎呢,小女郎果真如此害怕?”
谢元贞心乱如麻,一时也忘了答话,他掠过两个流民,视线紧锁在慢慢向此处靠近的士卒身上,转而急声道:“瞧我这妹妹,一打颤就忍不住小解,我这就带她去石壁后头,二位乡亲且先行,不必等我们!”
“唉小郎君!”不等那汉子招手,兄妹二人已转身往附近的石壁去,另一个汉子见状拉了拉同伴,碎碎道:“这小女郎,就让他们去吧,咱们慢慢走,小孩子家的腿脚灵便,想是一会儿就追上来了!”
“也是奇了!”
那汉子喃喃转过身,两人便顺着脚印往前去。
天色越来越黑,林中火光明灭,谢元贞眼见几个士卒都往西去了,才悄然起身,拉着谢含章往外走。
“快!”谢元贞几乎是用气音在喊,谢含章被阿兄拉着手,抬脚已是乱得不成样子,没几步便打了架,扑通摔进厚厚的雪中。
“啊!”
谢含章尽力克制,极短粗的叫声惊走那几个士卒望山瞄准的猎物,下一刻他们跟着起身,径直就往谢含章这边看过来。
“什么东西!”
谢元贞立时捂住谢含章的嘴,抱着人缩在一块石壁之后,一动不敢动,硕大的汗珠竟就这么落了下来——
正是公冶骁的声音!
“许是流民吧,”他们往谢元贞的方向走来两步,随即便听另一个声音响起,“这几日他们沾了景曜的光,否则这冰天雪地的,上哪儿找这么些个野味儿?”
脚步声便停了。
“晦气!”
待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山林中除了兄妹彼此间的喘息,再无人声,谢元贞才从石壁后探出一双眼——人影消散,他们果真回去了。
好险。
谢元贞长舒一口气,又过一会儿,兄妹二人才重新往前走。吃过一堑,谢元贞便只敢猫着腰带人一步步挪,生怕一个不小心再将人引过来。
“别怕,”谢元贞轻声道,他对谢含章说,也是对自己说:“阿蛮别怕!”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正当他们快要走到方才那群士卒停留的附近时——
一个黑影突然又冒出头来。
第025章 海寇
“谁!?”
贾昌一手摁在腰前, 定了定身形,又厉问一句:“哪个在树边!?”
暮色之下,兄妹二人与贾昌相距不过十步, 彼时谢含章正叠在谢元贞身后, 冰凉的汗珠滑落脸颊, 流至嘴角, 那里惨白之中艳红滴血,早已被她咬得一塌糊涂。谢元贞将心提在嗓子眼儿,他死死攥着谢含章的手,眼角瞥过那头,下一刻愣是将人塞在树根背后,自己疯魔一般胡言乱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