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诚冷不防问:“那李令驰又来过了?”
周行简咚地跪下,“主子神机妙算!”
“谁教你的阿谀奉承!”
“主子!”
刘弦站在一边,见状忙使眼色,叫周行简赶紧坦白。赫连诚几日的怒气积攒到今日,要是此刻发作起来,谁也担待不住。
“说!”
赫连诚又吼了句,刚要落脚的麻雀扭头就飞向天外。
“主子离开隔日,李令驰带了个假小姐过来,当着公子的面说要将她千刀万剐,所幸最后公子瞧出不对劲,”周行简越说越没底气,低头不敢看赫连诚,“公子怕主子回来见了心疼,所以不让说。”
“你记清楚了,我才是你的主子!”赫连诚一字一顿,话说出口,堵在心头的气却越积越满,“瞒着我便猜不到了?不说我便不心疼了?”
单凭谢元贞如今这样子,赫连诚便是什么都不知道,见了也要肝肠寸断。
“属下知罪,”话已出口,周行简也顾不上赫连诚到底有多心疼,人还没找回来,这事便没完,“主子,可人一日找不回,长此以往,属下只怕公子——”
只怕他忧思成疾。
五绝治病是好手,可心病除非心药医,五绝没办法,大罗金仙也没办法。
还得把人找回来才成。
“老天都在帮着北靖惩罚我,”几日前的景象历历在目,赫连诚身在铎州,心还受困于八盘岭,半晌他长叹道:“人没找回来,已折损不少弟兄,还有樊让——”
周行简赫然抬头,只见刘弦眼中流露一丝哀痛,点了点头。
先前他们全力防备李令驰,只是八盘岭之外,五部也始终虎视眈眈。他们突然带兵越界,虽被庾愔率兵围剿歼灭,不出意外,近期还会再起战事。
四面楚歌。
可谢元贞这边正到紧要关头,如今假死药的消息走漏,一旦谢泓的罪己书大白于天下,原先柳濯缨的拥趸霎时便会成为指向他的枪头——登高跌重,赫连诚也是焦头烂额,他想不到别的办法能令谢元贞全身而退。
五部如今仍盘踞洛都,通敌叛国是扎在所有大梁百姓心中的刺,这根刺的另一头连着谢氏,一样也连着谢氏遗孤谢元贞。
父债子偿,赫连诚不认这个理,总有人替他认这个理。
放眼大梁,天下人会如何看待谢元贞,谢元贞又会如何看待他自己?
“谢含章到底是季欢的亲妹妹,她是梁人不是五部人,”赫连诚望天问天,“我将她带回来又有什么错?”
“不是主子的错,”刘弦上前一步,“可北靖也不是从前的五部了!”
院中四下寂静,时有微风拂过,有一点凉。
屋内,谢元贞一觉醒来不见赫连诚,是念一守在身边。
“折了个斥候?”谢元贞听念一说起赫连诚此次八盘岭一行,沉吟道:“我记得樊令的兄长——难不成正是他?”
八盘岭一役后,赫连诚人还是过来铎州,只是每日多了一份军政邸报要看,先前他以为师戎郡尚在自己掌控之中,将重心放在谢元贞这边,如今看来是不行的。他怕吵着谢元贞歇息,又怕谢元贞闷,便吩咐念一过来陪着。
“是啊主子,”念一见谢元贞若有所思,劝道:“小姐好歹还活着,您得振作起来,别叫小姐身处他乡还要日夜忧心。”
“可阿蛮真的还活着么?”谢元贞话锋一转,想起此前派去保护谢含章的暗卫,“我这几日昏昏沉沉,那五个暗卫——”
“二从公子已命人厚葬,”念一凑上前强调,“郎主特地过去代您祭拜了。”
他见谢元贞垂眸陷入沉思,又接着说:“郎主接连三日没合眼,冒着大雨翻遍整座八盘岭,白鹘也巡视过好几遍——既然都没找到踪迹,那人一定还活着!”
“三日三夜,”赫连诚几乎为谢元贞操碎了心,他偏过头,眼泪流到念一看不见的另一边,“我哪里值得他这样做?”
“主子怎的这样说!”念一急了,“当着主子的面,郎主好似运筹帷幄,可哪怕您多用一口饭,背地里郎主都要高兴好一阵子!您千万要振作起来!”
谢元贞心头一酸,手蓦然一紧。
良久,谢元贞都不再开口,念一道谢元贞累了要休息,刚想起身放帘帐,忽然听谢元贞唤他:
“念一。”
“属下在,”念一躬身,“主子要什么?”
“我饿了。”
“什,”念一后知后觉,咧开嘴一拍手,“好嘞,属下这就去吩咐后厨!”
接近申时,赫连诚忙完政务就往谢元贞屋里来,进屋前先唤念一出来:“我见方才后厨端了吃食过来,是你主子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