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沧湄这才想起来,“出门之前他说要先请老师的脉,这会儿应当——”
“我来也!”
随着响遏行云的一声喝叫,一个花甲上下的老翁自院门口跨步进来,他边走边还在笑,只是待他走到廊下,看清屋内之人时却戛然而止。
赫连诚简直惊愕,“是你!”
朔北鬼门十三针,来人正是鬼医。
屋内几人皆看向赫连诚,钟沧湄先问出口:“怎么,赫连大人认识鬼医五绝?”他转念一想,似乎也是合理,“倒也难怪,五绝先生来自朔北,与赫连大人也算同乡,想必听过也见过。”
五绝皮笑肉不笑,“何止见过,我还被他杀过呢!”
钟沧湄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那日伤您徒弟的便是这位赫连大人!”
短短须臾,赫连诚已然从起先的震惊转为负荆请罪,既然是为谢元贞治病,那么是恩是怨,在此之前都该有个了结。
只见他撩了下摆径直下跪,“我赫连诚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时不知五绝先生是钟兄所请为季欢治病的高人,晚辈有眼无珠有所冒犯,还请五绝先生恕罪!”
谢元贞心中慌乱,破口喊了一句扶危,又被负手嗤笑的五绝盖了过去。
可这人笑到最后却只剩杀意,皱纹下的皮肉霎冷,牵出阴森诡谲的一句——
“那我要你死!”
第098章 偿命
“你要谁死!”
赫连诚反手将谢元贞推回身后, 自己仍跪着。钟沧湄千里迢迢求一神医想必不易,今夜狭路重逢,赫连诚要逼着自己求得五绝原谅, “五绝先生若真要拿晚辈出气, 晚辈甘愿都受着, 只要您别因为晚辈而不肯医治季欢!”
五绝看着赫连诚这副置生死于度外的模样, 不由来了兴趣,“你我初次见面,是为医治你的下属,今夜你要求我原谅,那么这个谢季欢又是你的谁?”
“我——”
谢元贞踏出一步,答案就在嘴边, 他却担心说出口反而会害了赫连诚。
这时赫连诚才回头看了一眼谢元贞,那眼神如波涛汹涌, 带着视死如归的豪气, 生生吓到了钟沧湄,他连忙打起圆场:“五绝先生,他是晚辈的小师弟,可不是赫连大人的谁!”
“我可不管, 这人与你的小师弟并肩站在一起, 说没干系, 我偏不信!”五绝拿住赫连诚的把柄, 今夜就要大做文章, “我徒弟一条小命差点折在你手上, 还有原先要我医治的三十五名将士, 这三十五条人命清清楚楚记在我的生死簿上,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五绝一副油盐不进, 算了师戎郡还要大笔一挥再加谢元贞,赫连诚忍不住反驳:“可那也是五绝先生自己要治!”
“是我要治,”五绝人称鬼医,试问人鬼殊途,当门对面又如何能讲得通道理?别说他根本不听,他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赫连诚难堪,“可你听过我的要求,也当着我的面应了,事后如何能反悔?”
赫连诚眸子一暗,和那日师戎郡与狄骞对视的眼神别无二致,“那你待如何,是要我死?”
“很简单,我这小徒弟福大命大,可那三十五条人命却是抹不掉的,”五绝声音低沉,回荡在屋中,浑如午夜梦回来索命的恶鬼,“今日我可以医治你要医的人——”
赫连诚抢在他先,“难不成先生要晚辈选,是要那三十五个下属的命,还是季欢的命?”
“正是!”
这一出人命买卖叫谢元贞听得惊心动魄,他呼吸急促,今夜埋伏在肺腑深处的哮症隐隐又有要发作的迹象。这三十五人与他素昧平生,无论谁换谁都不是道理。他强忍着不适,又往前一步,“晚辈虽孱弱,倒不至于立时气绝,如此便不劳五绝先生援手。”他不知这个五绝的底细,但听赫连诚的口吻,恐怕不是个善茬,他更不希望师兄老师甚至赫连诚为他一条命而倾尽所有,“所谓医者慈悲,还请您不计前嫌,能饶过那三十五位将士!”
钟沧湄听谢元贞这样讲,也有些愠怒,“五绝先生,来前咱们不是说好了,我——”
可五绝一个挥手制止了他,“那是来前,现在我改主意了,”只见他直面赫连诚,往前逼近一步,“要下属还是要他,你自己选!”
“你这老头,名字听着狠绝,说话做事也忒狠绝,”即便陆思卿看赫连诚并不顺眼,也有些忍不住为他说话,“向来医者悬壶济世,为何到了你这却是医人命又要人命!”
“传闻鬼医能开脑剖肚,却只救命悬一线之人,且医一人记一命,十年之后仍要偿还,”赫连诚缓缓站起,冷笑着解答陆思卿的疑问,随即话锋一转,“鬼医五绝,天下杏林高手无数,那日是我下属失手,今日我亲自来,却不会再有错漏,难不成你当真自诩天下第一,季欢离了你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