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裴云京话锋一转,“他若无野心,或者当真一心为主,也就无所谓约束与否。”
这才是关窍。
因此投诚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赫连诚心里究竟打着多大的算盘。乱世凶年,狼烟四起,天下人人都想做枭雄,可李令驰又岂容别人觊觎?
“那就看他的野心究竟有多大,是在一州,在三州,还是更多!”
李令驰这话说得重,猛然牵扯后肩的伤口,又咳嗽起来。赵云清看着不大好,又揪着太医令进来仔细查看,等再躺回床上时,李令驰已然有些困了。
“说来此去铎州荆棘丛生,平原与山地想来一样不好走,总有些杂草需要连根拔起,这路走起来才顺畅。”裴云京刻意放轻了声音,催眠似的,“明公,这刀锋利与否,到了铎州,咱们一试便知!”
李令驰轻轻点点头,赵云清却又想起什么,打断了明公安眠。
“对了明公,前几日您尚在昏睡,公冶骁那边儿——”
李令驰没说话,似乎已经睡着了。
两个副将等了一会儿,正要摁下此事,忽然听李令驰终于开口:“怎么,他又想玩儿什么花招?”
赵云清便收回脚,呈上一封信,“这回倒不是他,回信的是贾昌。”
李令驰依旧闭着眼,只问:“他说什么?”
赵云清学乖了,那些溜须拍马以及不必要的内容都被筛了个干净,“贾昌说他们本该已到铎州,只是路上,公冶骁被一个女郎——”
“哦?”说到女郎,李令驰也不困了,他睁开眼,“公冶骁前脚报了宿仇,后脚马不停蹄又要寻新欢?他是不是还得寡人再给他搜罗一院子的绝色美人,好方便公冶校尉落脚铎州夜夜笙歌?”
这话听着好笑,赵云清却绷着张脸,“他是罪该万死,只是贾昌说那名女郎长得有些特别。”
李令驰皱眉,“像谁?”
赵云清抬眸,“像司巧。”
“司巧?”
最后一句让裴云京接了去,“是那个给谢四公子下药的。”
李令驰便心下了然。
当初谢家四郎是准备与二郎一同南下的,为着将尽可能多的谢家人困在洛都,也为分散谢泓的心力,李令驰便指使公冶骁去给这位四公子下毒。
世人道中书谢氏有四子一女,唯子四郎自幼孱弱,这是个很好的借口。而李令驰给的是毒也不是毒,它名唤七星棠,中毒之人状若风寒,可重可轻,只消多一丁点儿,就可以要人的命。
这份差事也算是公冶骁自个儿揽过来的,谁叫他那个老相好司巧的兄长就在秘书阁事洒扫。
那秘书阁是谢家二郎的地盘,他平日里总带着四弟前去翻阅古籍,里里外外包得密不透风。但谢四公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只有在秘书阁里,这毒才能下得成。
按李令驰的吩咐,谢四公子本该立时毙命,但不知为何,许是下的毒不够分量,又或许是司巧的兄长阵前缩脚,最后谢府倾尽全力,竟还是将人给救回来了。
只是司巧本可以不用陪葬,且因着公冶校尉的关系,兄长之过何以连坐?错就错在司巧自己也有疏漏,偏叫雅乐署其他姐妹给看出了端倪。
李令驰宽仁,此事点到为止,就让公冶骁亲自送那司巧最后一程。
……倒是会挟恩求报,”李令驰想到这里,声音不由低沉,“这些日子种种作为,岂知不是对寡人这个护军大人心怀怨怼?”
赵云清没听出话里的意思,又问:“那护军大人待如何?”
“赏。”
什么?
赵云清看了一眼裴云京,只见他轻轻闭了一眼——
叫他闭嘴。
李令驰顿了顿,自顾又接上,“寡人愧对公冶校尉,自然要赏他一个二卫营。”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
赵云清轻声嘀咕,可这船里统共三人,除了船外摇荡的水声再无他物,如何能听不清?
“日日挨着主上的屁股,确实便宜他了,”裴云京只好顺着李令驰的意思又加一句:“若来日主上后院起火,这位公冶大人怕还能挣个救驾之功呢!”
可救驾抑或谋逆,还不是李令驰一句话的事?
李令驰终于又笑出声来,赵云清云里雾里,只跟着一道乐呵。
“倒是这个贾昌的心思不简单,”末了李令驰转过身,在高床软枕里又甩下一句,
“将他们二人归到一处,他们自己个儿就会斗得不可开交!”
第045章 借刀
那日认亲之后, 谢元贞与谢含章被安置到府中稍微偏远些的一处院子。眨眼三日过去,这处院落名曰幽静利于休养,但明眼人又如何瞧不出谢老爷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