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骁像是终于绕过弯来,“对,他不敢,他不敢!”
“所以景曜,”贾昌走到床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咱们只要自个儿把嘴闭严实了,再抓两个娃娃来给弟兄们演一出戏,这事儿便过去了,如何?”
公冶骁看着他勾起唇角——
“水呢?”
“明公慢些喝!您感觉如何?”
横渡沔江的船中,裴云京扶起李令驰,赵云清就在一边慢慢地喂水。
喝了不过两口,李令驰便摇了摇头。
“老了。”
赵云清皱眉深锁,立即反驳道:“明公正当壮年!”
可两个副将眼神一合计,却全然不是这般。李令驰在师州昏迷一天一夜,太医令抓着太医丞几个忙活两日有余,护军大人的身体才算稍微有些好转。
他们实在低估了燕尾箭的威力,也实在高估了李令驰多年养尊处优的体魄。
到底还是受伤太重了。
船中一时沉默,李令驰受过伤,心情倒是不甚差,“过了江便是铎州了,让南方士族腾挪的地儿可有腾挪好?”
说起这个赵云清就更来气了,“属下就说那慕容述无用,足足半月有余,还办不下来一件事!”
听说这位温贤王贤名赫赫在外,却进不去区区铎州刺史的府邸,随后又跑回岭南,去介州刺史府衙的门前撒泼,最后还让谢公绰捡了便宜。桩桩件件只能说真是令人——
忍俊不禁。
李令驰原本舒展的眉宇微微皱起,“看来江左没有咱们的地盘?”
他们这么硬气,不过是因为铎州有个刺史,介州有个统领岭南水师的主帅——
可他们缺半枚能令他们名正言顺的虎符。
少一半,就不是名正言顺,少一半,等永圣帝大驾登临,他们便再摇不起尾巴。
再不济便是让永圣帝亲自下旨,给他们这些千里伴君来的北方士族腾个落脚地,到时丢脸面的可就不止他们这些北方士族了。
“明公,是江左没有他们的地盘,”裴云京让李令驰靠坐在枕头上,自己跪了下来,“明公宽心,大驾入铎州之前,我等自当扫净门前碎雪,静候明公大驾!”
李令驰点点头,他顶着永圣帝的护军之名,行事自然要方便许多。可若是借永圣帝之口下旨,总归缺了些门阀李氏的威慑。不如待他们将好地盘都搜刮干净,剩下一地狼藉再叫永圣帝去头疼。
这叫罚酒。
温贤王一杯敬酒端了半月,没有哪个南方士族识趣儿领情,那李令驰就没有一而再再而三忍让的道理,他们要的是远超南方士族的尊贵,那帮子傒狗水鬼不懂,那就打到他们懂了为止!
“那个赫连诚,他送的是真金?”
半晌,李令驰突然又问。
赵云清点点头,“回明公,确实是真金。”
眼下小钱猖獗,这一个锦盒的金子,几乎都能买赫连诚脚下的这块师戎郡了。
“他这个皇商倒是没白做,眼下各州到处都是小钱,他竟能拿出一盒金子来走门路。当着寡人的面儿,还信誓旦旦要为寡人报仇,说必定在明年五月之前将海寇剿尽——”李令驰不置可否,嘴上似在夸人,眼睛却盯着地上跪着的两人,“是个办实事的人呢。”
“那得看他为谁办事。”
李令驰笑了,“安饶觉得此人不可信?”
裴副将总能拣着护军大人爱听的,却憋着真正想听的不说,“路遥方能知马力,眼下还太早,属下不敢妄下定论。”
“我看这赫连诚愿向明公投诚,才是个聪明人!”赵云清本以为赫连诚不过一介乡野匹夫,看在金子的三分薄面上又对他有些许改观,“那江右三州的兵马才多少,明公麾下又有多少?”
若在之前,李令驰还觉得江右三州的兵马不足为惧,眼下看来又是不一样的光景,他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在自省:“有多少,打个海寇也叫人打得屁滚尿流?”
赵云清红了脸,……袭岂能算数?”
“兵者诡道,大梁之后无义战,”李令驰有些不悦,“不管如何,越往南走,这仗便更加不是咱们在塞外时的那套打法,你素日领兵作战,该谦虚时还得谦虚!”
赵云清低下头去。
“不过我瞧那朱林蔚也防着赫连诚呢,”裴云京见船内气氛尴尬,又捡起方才的话头,“他这一投诚,岂知不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束手束脚的缘故。”
赵云清知道这是裴云京在拉自己,他立即接话道:“这倒是,一杯酒都要替望京那边管着,开口闭口安刺史如何如何说,到底县官不如现管,他一个师戎郡太守,却要隔壁州的刺史来处处约束,岂非任人摆弄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