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说,南齐太子明年开春会来盛京商议停战事宜,估摸着半个月前就已经出发了。”
这件事戚玦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因为裴熠在翰林院奉差才能提前得知此事,但裴臻尚未昭告天下,所以宴宴昨日才知晓倒也正常。
“莫非娘娘的把柄和南齐有关?”
说到这里,她神色愈发惶惶:“县主可知道康和之变?”
戚玦点头:“康和是南齐先皇齐威帝的年号,齐威帝北征,却死在战场上,被自己的堂弟,也就是如今的荣景帝篡了位,称康和之变,只不过,这件事在梁国的正史中,被叫做辛卯之战,娘娘对南齐的史书倒是很熟悉。”
看着宴宴恍惚的眼神,戚玦直接说出了心中猜想:“娘娘是南齐人?”
这句话让宴宴惊弓之鸟,她惊惶地看着戚玦,却没有否认。
于是戚玦继续猜道:“娘娘对齐太子的来访如此惶恐,臣女猜,娘娘应当不是南齐平民,至少得是个有机会面见齐太子的人,要么出身勋贵,要么就是宫里人,不仅如此,齐太子也能认出娘娘你,臣女猜得可对?”
宴宴两眼黯然,算是默认了。
默了默,戚玦又道:“娘娘提到了康和之变,莫非娘娘的身世和这场政变有关?娘娘该不会是齐威帝的什么人吧?”
闻言,宴宴认命般闭上双眼,缓缓道:“……是。”
戚玦沉默着,想等她自己说出口。
今天的宴宴甚至没来得及给她备茶水,戚玦有些无聊,便拨弄着衣裳袖口的绒毛解闷。
这衣裳是今年新做的,戚玦知晓盛京的冬天有多冷,便提早请了绣娘,给自己,以及戚玫,还有她院里那几个丫头做了几身厚实衣裳,再过几天,只怕就要落雪了。
戚玦手里端着的紫铜手炉,还是裴熠送她的,里头烧的炭加了香料,泛着淡淡的檀香味儿,好闻得很。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听宴宴道:“县主有没有听说过,南齐的临照公主。”
戚玦霎时倒吸一口凉气:“齐威帝之女,临照公主鄢云栖,是你?”
话至此处,宴宴终于没忍住掩面而泣。
鄢云栖,宴宴……
戚玦从前只觉得宴宴气度不凡,虽是舞女出身,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兴许是什么因罪遭贬的官门之女。
南齐公主……这倒是让戚玦完全没想到。
裴臻的后宫,还真是……包罗万象。
宴宴缓缓止住了哭声,她抬着下巴,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眼泪自顾自划落着,她对戚玦絮絮诉说着往事。
“我父亲当初就是死在荣景帝手上的,并非如史书所言的被梁国人所杀……宫变事发突然,我亲眼目睹皇兄们被叛军所杀,昔日宫廷血流漂橹……我好不容易趁乱死里逃生,却毫无自保之力,被奸人卖入勾栏,辗转数年到了梁国。”
她看着戚玦:“在眉郡初见县主那回,正是陛下点了我的牌子,在我得知他是梁国皇帝时,我就决定了,我要利用他爬出泥沼,我要有朝一日为父亲和皇兄们报仇……所以我毫不犹豫替他挡下了那一刀,哪怕我真的死于刀下,我也就认了,但既然老天让我活到现在,我好不容易在宫中立足,实在是不甘心就这般死了。”
“这个好办。”戚玦道:“大不了娘娘称病不出就好了,大梁也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嫔妃需要面见他国来使,这个娘娘应该清楚,所以,娘娘忧心的应该不是这个?”
“县主猜的不错。”宴宴看着戚玦:“陛下不止告诉我这一件事,他昨晚说,荣景帝派信使传话,说希望梁国能协助南齐,寻找流落民间的临照公主,而公主的画像,会让人先行一步送来梁国。”
“这的确有些麻烦。”戚玦道。
“如果画像一旦被送到陛下面前,陛下要么在齐太子到来之前杀了我,要么就做个顺水人情把我送回南齐,横竖都是一个死……县主,若是连你都没法子,我就真的完了。”
听着宴宴所言,戚玦陷入沉思,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
“娘娘,辛卯之战至今已有八年,这八年间,娘娘可曾听过什么有关荣景帝寻找临照公主的风声?”
这句话让宴宴霎时定了心神,她怔住,摇了摇头:“从来没有……”
“是啊,那为何荣景帝突然就想起了这回事了?当初他篡位,齐威帝的嫔妃子女一个不留,而八年前娘娘才堪堪及笄,一个无实权的公主,他这时候突然想起寻找,总不会是突然念及叔侄亲情了吧?”
宴宴只觉背脊发凉,她摇头:“不可能,我父皇子女众多,我并不算出挑,他虽是我堂叔,但我们其实并不大熟络,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