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终于见到了她, 她的人就在他的手里,她脆弱的命运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只要他狠一狠心, 他就能够让她永远消失。
而他对她的那些求而不得的痛苦、深入骨髓的恨意,也会随着她的陨灭, 一干二净。
陆双死死地看着顾环毓,大手缓缓地攥紧、再攥紧。
顾环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小脸越来越红,挣扎的力气渐渐小了下去,陆双瞳孔一缩,如梦初醒一般,立刻把她松开。
顾环毓像一块轻飘飘的蒲苇一样倒在了床上,过了一会,她一动不动的胸口终于有了起伏,开始剧烈地咳了起来。
而陆双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凝固的雕塑,只是空洞着眼睛,呆呆看着她。
顾环毓捂着火辣辣的脖颈,咳了好一会才觉得呼吸重新顺畅了起来,但是她顾不得其他,急急问道,“陆双,咳咳、你刚刚说什么?叔叔婶婶怎么了?”
陆双沉默片刻,慢慢道,“她们死了。”
顾环毓错愕地睁大了眼,“……什么?”
她心口一痛,立刻流下泪来,“……你说什么?”
“叔叔……婶婶……她们怎么会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双冷哼一声,冷淡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吗?”
顾环毓愣住了,李蔚也是这样与她说的,脑子里有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了出来,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陆双。但是未知的恐惧,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一天,你走后,爹娘下山寻我,却被不知名的人杀害在山上,他们自称是顾家的人,要灭我们的口。”
顾环毓仿若一记重锤!苍白了脸色,不可置信地喃喃道,“这怎么可能……”
“那是一群土匪,”陆双静静看着顾环毓,缓缓道,如同在讲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事到如今,他终于可以云淡风轻地讲述这一切,“我杀光了他们,从他们的嘴里逼出来,是有人买通了他们,欲要取你的命,我们一家人的命只tຊ是顺带。可是那一天你走了,阴差阳错之下,爹娘却死在了山上。”
顾环毓睁大了眼睛,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柳氏。
当初就是她买通了土匪要置她于死地,除了她,谁还会这样对她?
她面白如纸,嘴唇开始颤抖起来。
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害死了陆父陆母两条性命。
“都是我……都是我的错……”
那个豪爽美丽、对她关怀备至的陆母,那个不苟言笑,却憨厚本分的陆父,她们永远不在了。因为自己,永远的不在了。
顾环毓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是我害死了她们……”
所以从一见面,陆双才会这样对她,他是有理由恨她的,他怎能不恨她?
她这样的人,怎么还能配得到他的原谅?自己还在奢求什么?
顾环毓羞愧地闭上了眼,弯下腰去,简直要在陆双的面前抬不起头来,“是我……都是因为我……陆双,我对你不起,我对陆家不起,你恨我吧,你该恨我的。”
陆双猛地将她整个人提了过来,两人很近地对视着,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恨你?我恨不得杀光你们陆家,我恨不得杀光外面的那一群人。”
顾环毓心里一紧,知道他是指的此刻待在玉骅山的刘氏等人,急急道,“她们是无辜的,暗害我的人是我的姨娘,她已经死了,如今与这件事有关联的人只有我一人,你该恨的是我,但此事与其他人无关,求你不要迁怒于她们。”
“无辜?”陆双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我的爹娘难道就不无辜?”
顾环毓喃喃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她们好心地救下你,收留你,供你吃穿,让你伤愈,你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顾环毓痛苦地再也说不出话来,滔天的愧疚似乎要将她淹没,她失魂落魄地下了床,身子纤弱而又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要将其吹走,跪在了陆双的面前,缓缓低了下头。
“陆双,是我愧对陆家一家,是我对不起你们。”
她说完,缓缓朝陆双低下头去。
陆双的脸色变幻莫测,死死盯着顾环毓的动作,一瞬间的模样竟然有些狰狞。
月色透过一丝缝隙,在黑暗中落下仅有的光亮,在那一层朦胧的月色下,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此刻朝他跪下头去,乞求获得他的原谅。
他当初多爱她高洁不染尘埃,如今就有多恨。
她永远如同天上明月,空中楼阁,纤尘不染般高洁,可是月亮是冷的,楼阁也是假的,靠近之后,蝼蚁一样卑微的人,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