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的妻子一向温柔敦厚,此前还是佛门中人,哪里做得出杀人的勾当。”
赵集冷哼,死死盯向他:“商家娘子温柔敦厚做不出杀人勾当,难不成是受人挑唆?那挑唆之人又会是谁?”
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商凭玉,若他再为容消酒辩驳,便连带着将他也抓入牢内。
听见这圣上言语中明晃晃的威胁,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时间整个大殿一片死寂。
站一旁的明启见状,忙以九皇子为借口,上前示意赵集离开紫宸殿。
商凭玉看着赵集离去的身影,在此时下定一个决心。
他心里想着事,临出殿门,与一人碰个正着。
净颂站稳身子,看向他时,眼神怯怯又带着几分担忧。
“商大哥莫难过,我也相信凭大娘子秉性必定不是凶手,奈何我父皇一意孤行,你莫太在意。”
商凭玉垂眸,瞧着跟前小小一人儿,嘴边咀嚼着那句“莫太在意”。
临了,他轻笑一声:“公主这乐天性格,还真是让人艳羡。只盼着公主能永远这般乐天,在经受磨难时,能一直不在意。”
这话他并非讽刺,倒真是由心说的。
说罢,他颔首,先行离去。
*
容消酒在台狱过了一夜。
夜里凉风吹彻,她只着着单薄囚服,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眠。
“姐姐。”
容消酒闻声,从双膝中抬起头。
看守的士兵为商凭玉解开牢门锁链。
没了门的格挡,商凭玉阔步进去。
赶忙放下食盒,解下身上披风替她披上。
“姐姐,苦了你了。”
说话时,他声音有些颤抖,那沉郁的眸涌出湿雾来,惹得他不敢抬眼与跟前人对视。
容消酒沉默着,任由他蹲下将自己拥入怀中。
她一个将死之人,应是再没甚用处,这人不必过来的。
“你…你来此做甚。”
容消酒直接问出口。
“自是心里记挂姐姐,来看看。”
说话时,他将她拉出怀抱。
又将带来的食盒递到她跟前,一一打开。
食盒内只放着一碗红豆粥,这粥用丝绢足足包了七层,打开时还冒着热气,正巧驱散她身上浸一夜的寒气。
商凭玉就那般静静瞧着她,好片刻,才沉沉开口:“姐姐就没甚想说的,真就认命,甘心背上这杀人犯的罪名死去?”
容消酒垂眸看着碗里的粥,没接话。
如今凭她一己之力,是翻不了案的。况且她无依无靠,又能依仗谁。
“姐姐若是就这般殒命,施将军在天之灵会如何想?”
提到她母亲,容消酒面上才有了些反应,转脸看向他。
“不甘心又如何,事已至此,罢了。”
商凭玉轻叹口气,看着她没接话。
反倒递给她一拇指大小的银瓶。
容消酒蹙眉,愣愣看着,没接。
“你这是想提前将我送走?”
闻言,商凭玉扑哧笑出声:“算是,瓶中是一粒朱色药丸,姐姐今夜吞下此药,便可在睡梦中安然逝去,不必再受身首异处的苦。”
这人言语懒怠,面上也松弛自在,哪里有送她毒药的架势。
又或者说,谁家送人毒药这般随性的。
可她还是循着他的说法,问了一嘴:“为何是今夜?”
“因为…若是白日你没了动静很快便被发现,到时他们将你救活,你仍旧要承受杀头之痛。”
“若是晚上,他们只会以为你睡了,况且这药要四个时辰才能让你死绝。”
容消酒了然颔首,忽而正色道:“那我明晚吃,如此还可多活一晚。”
商凭玉看她一眼,眉峰轻挑:“此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药效,我也仅此一颗。”
容消酒越听越觉不可思议,不过一颗小小丹药竟有这般多讲究。
将药送到手,商凭玉也没多留。
只是在离开牢狱时,又悄悄躲在拐角处偷瞧了她几眼。
月色拢着银白的光,自天窗处洒入牢内。
容消酒吞下药丸,双手拉紧商凭玉今早送来的披风。
凉风被格挡在披风外,可她面颊却并未有遮掩,飕飕的冷风拍打着她琼面,又借着她鼻腔灌进肺腑,引得一阵咳嗽。
真切的冷,让她更加清醒,脑中一遍遍浮现过往经历过的画面。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究竟因何而死,还不知道究竟那三人是否真的是凶手。
她还想为母亲报仇,还想去看看母亲守护过的寿州究竟是何模样的,想画山水画亦想为百姓多画几幅喜神图。
这般想着,她眼皮越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