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集说罢,又埋头观着画作。
似乎为防眼花,他朝身侧宫人开口,吩咐他将画院的翰林、侍诏都找来。
这一等,又过去半盏茶时间。
众人不明所以,只得交头接耳,面面相觑,然而,左右前后张望过去,每个人面色上尽是狐疑。
不移时,翕集在圣上周身的画院一众人,相□□了点头,遂即一齐跪地。
“圣上没看错,瞧着这运笔风格,脉络布局,确是霜桐居士亲笔。”
“这云头皴除了霜桐居士没人能勾勒的这般周到。”
赵集眉梢一挑,神色平和不少。
他挺直腰杆,指着容消酒高声启唇,那声音因激动微微颤抖:“这些个山石当真是你画的?”
容消酒扬脸,不疾不徐地回话:“回圣上,正是民女。”
跪了一地的翰林、侍诏齐齐望向容消酒。
为首的翰林看了赵集一眼,赵集会意颔首。
这翰林登时站起身,自随身带来的箱匣中拿出蚕茧纸和沾了松烟墨的毫笔走去容消酒面前。
“那便请小娘子您再囫囵画个方圆。”翰林说完,将纸笔放置地面。
遂即,候在容消酒跟前,擦了擦额间薄汗。
容消酒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信手执笔便画了几个顽石怪箨。
那翰林垂首望着,那表情随着她运笔,一点点兴奋起来。
众人像被蒙在鼓里,只愣愣瞧着台阶之上的翰林、侍诏一一朝容消酒簇拥过来。
期间不是哪个侍诏发出啧啧赞叹,便是哪个翰林拍手叫好,引得一旁席中人越发好奇。
待画罢,那为首的翰林弯腰将画掇起。
“圣上,已确认与您手中画作属同一人手笔。”
赵集长长喟叹一声,这自己日思夜想早盼着能见上一面的霜桐居士,没想到就在跟前,方将甚至还险些将她屈打。
思及此,他越发后悔,将画作交给身侧宫人,便快步下台阶,亲自去扶容消酒起身。
“怪朕有眼不识,冒犯了霜桐居士。”将人扶起身后他由衷赔话。
此刻全然没了皇帝威严,连面色都和缓起来。
殿内人早在那一声“霜桐居士”中,惊愕地瞪大双眼。
“圣上,臣等可有听错,您是说这商侯娘子是霜桐居士?”
座中有臣工唯恐自己听岔,不敢置信地起身询问。
“褚大人没听错,我等已一一比对过,这大娘子所画与霜桐居士所画的两相比较一般无二。”
得到确认,殿内登时惊呼一片。
霜桐居士在京中声名远扬,也不是无人猜测过她身份,却都以为是哪个朝堂文官,亦或是哪个风流才子。
总归都本能以为能画就上等雄浑苍健画作的画师是位男子,却不想是位娉娉袅袅的女娇娥。
一时间,看向容消酒的眼神没了此前的试探打量,尽是钦佩欣赏。
“今日朕的生辰,能得见霜桐居士,真真是上天赐予的福分。”
赵集笑得爽朗,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余光扫过一旁的商凭玉,心里不自觉对他生出嫌弃,像他那般冷血无情之人,哪里值得霜桐居士托付。
或许在某一天,那商家大郎的下场便是霜桐居士往后的结局。
正当众人沉浸在容消酒便是霜桐居士的震惊中,坐在角落的净颂红唇紧抿,苍白的面色在素色衣衫的衬托下愈发没气色。
容消酒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总归她的目的达到了。
早在崇文院修补《鹧鸪松林图》时,她便是下定决心要将霜桐居士这个身份暴露在众人跟前的。
因为她要借霜桐居士的身份与圣上攀上关系,从而设法留在宫中,查到记载她母亲在沙河一战那段史料。
纵然赵集兴奋,却碍于容消酒是臣工家眷,也不好过多亲近,只目送她回了原先席位上。
容消酒还未落座,双眸与商凭玉的视线交错。
他面色沉着平静,似是早料到她身份,眼神中不带一丝惊讶。
“恭喜姐姐。”他用着只能两人听见的声响,沉沉道。
容消酒闻声,只觉毛骨悚然,像是整个人被扒光站在他跟前,任何一个小举动都能被他窥见,更甚至就连心中所想所念也能被他一览无余。
坐于商凭玉对面的赵温奚,瞧着众人对容消酒变了态度,闷头将盏中茶水一饮而尽,头也不回地出了宫殿。
商凭玉见状,转眸望向坐于赵温奚身后两排位置的赵折桂。
点头示意其可以开始行动。
第38章 逝去
此时宫宴已接近尾声。
不少人出了殿门,往御花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