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消酒颔首,红肿的双眼明显刚刚哭过,且不止一次。
商凭玉几不可闻地轻叹口气,欲抬手却又担心太过无礼,只得将手握成拳,背到身后。
“姐姐若是放心不下这位姑娘,我会派人亲自为她送葬。”
容消酒眼眶微红,扯出一抹笑:“我要让伤害她的人亲自为她受灵送葬。”
“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也略听了一二,多谢你为我查清真相,替我撑腰。”
她说着,美目盈满泪花,倒衬得双眸越发闪烁。
商凭玉俯身,长指轻抚上她脸颊,拭去一滴泪。
“那姐姐记得…记得告知祖母,我有在好生待你。”
他说完,轻笑出声,加之面上的表情,瞧着更像是在自嘲。
自嘲每每话到嘴边,却总会下意识调转话头,简直怯懦到极点。
容消酒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极爽快地颔首应口:“放心,一定。”
容岸得知容消酒出了柴房,快步往这处赶。
在见到自己女儿时,那湮没心头的火气腾地烧起来。
“为父花重金聘人教你画技,是让你给死人画像的?”他语气冷凝,听得出还有不少火气压在心内,只是碍于商凭玉在场,不敢过分展露。
商凭玉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岳父大人要是有何事便与小婿说,我家娘子可受不住你这惊吓。”
第10章 试探
“如如,为父也是为你着想,画喜神这事怎的说都是天大的忌讳,若被京中人晓得,你日后该如何自处?”
容岸语气和缓,甚至唤了她乳名。
这是自她母亲去世后,头一回如此唤她。
容消酒从商凭玉身后走出来,扬着脸不卑不怯:“女儿明白,女儿既做了自己的主,便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容岸闻言,胸腔止不住起伏,压抑着怒气,咬牙道:“好,为父是管不住你了,你走!”
容消酒心中冷笑,他何时管过她?
儿时该管的时候不管。临到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打算,倒又开始管起来了。
容消酒站在原地,面色微凛:“女儿会走,不过女儿说过要让柳七蝶和容汀芸为有灵守灵送葬这事,还需有个答复。”
容岸脸上登时耷拉下来,阴沉沉的眼睛微微眯起:“今日你人也打了,喜神也画了,是否该宽和些,饶了你的母亲和妹妹。”
容消酒眸光似披了层霜,冷瞧他一眼:“若非母亲带人将我绑去寿州,有灵也不会遭问责。”
“如此便罢,她竟为遮掩自己的罪行,用刑逼迫有灵诬陷于我。有灵不从,却还是被迫签字画押,诸般作为还不够她守灵赔罪的?”
“我甚至都怕她脏了有灵的灵堂。”
“你!”容岸听见最后一句,业火腾地被点起,“你是铁了心要让她们颜面扫地,你可知她们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和二姑娘,被人晓得,这是多大的羞辱。”
容消酒冷笑:“她们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辱,反倒为赎罪感到羞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容岸眼见急红了眼,抬手欲打在她面上。
商凭玉见状,将她拉入怀里。
“岳父大人再好生考虑考虑,一个时辰后小婿亲自过来求个答复。”
商凭玉字句铿锵,语气中暗暗带着威压。
“不必了,我与芸儿便是死也不会为一个女使守灵。”柳七蝶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台阶上。
她含着脸不疾不徐走将过来,视线紧紧落在容消酒身上:“说吧,如何才能不守灵送葬。”
容消酒迎眸与她对视,两人眼神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在等对方败下阵来,瞥开视线。
“这般舍不得脸面,那便请大娘子离京,再不要回来。”
容岸蹙眉:“你这是做甚,这是你母亲,你竟要将她赶出京。”
“我母亲早在五年前战死沙场,父亲应该清楚。”说着,她又冷笑一声,“这不比死要舒服的多。大娘子再见不着我,我也再见不着大娘子,都清静。”
柳七蝶眉头紧锁:“容消酒,你可真敢,带自家郎君闯娘家府邸就算了,还要将我这当家主母给赶出去。”
容消酒鼓足一个架势,便要与之争辩。
还未开口跟前人揽住她腰身。
“我家娘子给了选择,就看岳母大人如何取舍,再耗下去怕是都要到燕食了,我夫妇便先行告退。”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拉着容消酒便走。
待走出府门,他接过容消酒手中包袱,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姐姐今日头回进去的时候,可有受些皮肉之苦?”
容消酒抬眸,便见他山眉轻蹙,那沉静无波的眼眸,泛着隐隐的担忧。
容消酒面上摇着头,心里却越瞧他越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