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平微微红了脸,解释道:“我读经书是因为……兄长想让我在寺中……而且,读书很贵……兄长,会很难过……”
“所……所以,”仲平低头看着那些发黄书页上的文字,“没有想过这些……兄长希望我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做个简单朴素的僧人,很好……毕竟我没办法做很多事。”
朱槿沉默下来。
“但如果是殿下希望的,”仲平摩挲着书页,抬起头,“我可以为了殿下读书。”
朱槿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你不需要为了谁读书,也不用担心会不会给兄长造成负担,你也知道,我好歹算个公主,于我来说,你们的花销并不会影响我分毫。所以,我也只是想问你,想呆在寺庙做个僧人,还是愿意读书识字,将来做个私塾先生也好,科举为官也好,都随你们。你兄长说的有道理,但我也会问问伯由,我希望你们两个读书,只是觉得你们应该读书。”
仲平没了回应。
朱槿以为她今日不会等到回应了,然而过了一会,仲平道:“殿下,我想读书。我想做官,做一个大官,我不喜欢面团捏的兔子,我想要回到肃州找父亲给我捏的泥巴兔子。”
他的眼睛清澈,水色波澜。
第二十三章 使节
朱槿回宫前还是去了一趟悲田院,昙明立在门前,似乎正等着她来。
赵泽兰看见他也知道他与朱槿有话说,先进了悲田院内。
朱槿心底有气,却又不知道气在哪里。
昙明的样子,她也看在眼里,他没有什么地方做错,朱槿没有一点责怪他的理由。
他只是离开了灵山寺,离开了昙佑,再次回到了凡尘,去做回了他的贵公子。
可是,朱槿更没有资格谈论这个。
她生气,只是因为,她从没有想过昙明会离开,他那样喜欢灵山塔的生活,即使逐出寺也没有离开,但是最后昙明还是违背本心地离开了。
比起其他,她更痛恨的分明是自己的无能。
朱槿少见的露出几分冰雪般的冷冽:“你与莲心究竟有何关系?”
与朱槿来说,昙明必须亲口承认,她才能够相信。他们几人的关系一向是如此,然而当昙明亲口承认一切之后,朱槿也不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对待昙明。
身为莲心的友人,身为一个女子。
昙明只是道:“抱歉,嘉宁。”
“我明白了,”朱槿脸上没有表情。
昙明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嘉宁,你身份特殊,在宫中行走,还是多加小心。京师之中,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繁华安然。”
朱瑜对段家的处罚留下了足够的余地,至于姚家旧案也似乎并没有多做追查的打算,这却不得不让昙明警惕起来。
父亲当年之事他如今悉知,若是先帝在时,必定是保段家而杀姚家,但父亲没有想错,今上在这一事的主张上,并不似先帝那般坚决之态。
“那你呢?”朱槿反问他,“你准备如何?就一辈子照顾你母亲什么都不做吗?”
昙明明白朱槿的质问,若如此,他与过去躲在灵山寺的那些年也并无不同。
他道:“我会尽力,做我能做的事。”
朱槿同昙明进入悲田院,赵泽兰正在门廊内和一位棉布衣裳的另一位公子交谈。
天光落到院子里,几个小孩正在院中跳房子。
京中悲田院有好几所,如前代的传统,是收容接济的场所。
昙明道:“我想你不会只想要救伯由和仲平两个孩子,不如从这里开始。悲田院自太祖时期便重置了,那时各世家都出了钱筹办,但时间长了,世家敛财享乐成风,悲田院便一直无人在意,院中人也有想要救济民生之人,可惜大多蹉跎半生无果。师傅在世时自己也时常接济他们,可惜我和昙佑都并非是能够攒下财物的人,一直以来不过是杯水车薪。父亲入狱之后,我母亲一心求佛,想为父亲积德行善,在寺中挥霍了大量家财,我提议过悲田院一事,母亲也才同意为这些孩子们请个先生教书,每月从段家支出些前供悲田院使用。”
朱槿看着玩闹的孩子,道:“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昙明笑道:“殿下能出钱自然很好,毕竟段家供不了我母亲挥霍太久。家中也是一贯奢靡成风,我也无能为力,但是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悲田院重新成为皇室扶持的机构,到时便无需殿下出钱出力,自有许多人愿意抢着替殿下做事。”
朱槿微怔,昙明又道:“当然,嘉宁,我说过了,你的身份特殊,万事一定要多小心。”
昙明没有再说下去,对着赵泽兰对面的人挥手道:“希言!”
陈希言与赵泽兰对视一眼,都朝着昙明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