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山塔+番外(44)

先帝后宫多世家女,陈家祖上并无什么功绩,不过出过几个芝麻大的小官,直至陈贤妃的父亲,才终于靠科举金榜题名,入翰林院后先做谏官后为御史,再转入都察院,那时世家当道,陈父只能待在皇帝身边,做些得罪人的事,连带着陈贤妃虽有妃位,却也宛如一具空架子,并没有那么多人尊重。

那时除了皇帝的宠爱,无论前朝后宫,其实都少不了钦国公府的帮衬。

朱槿很多年没有想起过“钦国公府”这个名词。

她幼时甚至以为这个名字本就与自己无关。

可倘若真正无关,在灵山塔生活数年,为何祖母特意下令,所有人对钦国公之事都需三缄其口,尤其不许在朱槿面前提起。

所有人都觉得朱槿从前不大记事,灵山塔数年,她从未提起过父母兄长,更何况那与之关系复杂却又难解的钦国公府。

甚至,连太皇太后都不知道,朱槿记得很多。

在最初的那段岁月,朱槿还能清楚地记得母亲亡故之前在榻前的呢喃。

那时她一个人在母亲的床畔,而兄长和她唤作“父亲”的人都没有来。

母亲的泪从眼角流入鬓发,同额头不断渗出的汗液一起。她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如同外头消融的冰雪,然而仍旧提着一口气,反过来向朱槿请求:“槿儿,你陪母亲说说话好吗?”

她勉强露出的笑容就像湖水上的薄冰,一戳就破。

朱槿只是哭,一面哭又一面拿手用力去擦,眼角和脸颊都擦得红红的。

陈贤妃很温柔对她道歉,说着对不起,也望着床榻顶上的雕花与绸缎流着眼泪,说想见“阿窈”。

她问朱槿记不记得“阿窈姑姑”,说她曾经说要给朱槿打一把小金锁,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给朱槿;说她小时候也如朱槿一般调皮,又欺软怕硬,每每把自己折腾的够呛,要别人替她收拾烂摊子;说自己许久没有见过阿窈了,听说佑冉已经长大许多,要上学堂了,夫子们都夸他聪明。

母亲说着又落下泪,问朱槿:“可是为什么陛下不喜欢阿窈,也不喜欢阿窈的丈夫和孩子呢?”

那是朱槿记忆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母亲口中听见“阿窈”这个名字。

等到兄长和父亲一同来到映秋殿时,母亲已经说不出话。

后来有一阵,朱槿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仍旧受八公主的欺负,但兄长和母亲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所以朱槿很喜欢宫宴,因为宫中开宴会时,八公主就不会注意到自己,就算会,也只是拿她寻开心,不会做的太过分。

而且,她听见过,年节的宴会上,在映秋殿外给她宫灯玩的那位钦国公夫人,被她的丈夫无奈又温柔地唤作:“阿窈”。

而她总会在转身时抹去眼角的湿润,小声同丈夫说:“则青……我们早点把她接回府好吗?佑冉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的……”

映秋殿的大宫女说:“殿下长大些,离了宫,就不会再这么难过了。殿下的驸马是娘娘亲自看着长大的,一定会对殿下很好很好。”

那时,她对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的印象,就是“魏佑冉”这三个字。

可惜,直到太皇太后接她离开,她也没有等到魏佑冉待她的“很好很好”。

朱瑜小时候的名字是“榆”,榆木平常,高大,坚硬,而“槿”矮小,美丽,坚忍。

朱瑜从小是个好哥哥,八公主欺负自己时总要趁着朱瑜不在,但是他们总是形影不离,就算偶尔被八公主欺负了,朱瑜也会后面找机会替妹妹报复回来。

而后母亲会训他,罚他,他也总是不改,只是一言不发地受罚。

然而每次罚得重些,自己又先不忍心,唤他起来吃饭,这时朱瑜又总会露出一点开心的痕迹。这样的痕迹还太稚嫩,就如仲平此时未出口的羞怯。

他轻轻地松一口气,对着朱槿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心经》的经文:“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孩子的声音是清透的,因为短小,《心经》是朱槿最熟悉的一本经文。

昙佑小时候念经,也最常念这一本。

与之相反的是,仲平念的经文全是用的佛门子弟常念的读音,经文本身念的极为标准和正确,而昙佑小时候却时常出错,因为经文中一些寻常字的读音,并非是日常所读的音。

这更说明了仲平其实并不识字。

然而他读的流利顺畅,其聪颖不言而喻。

朱槿问:“你想读书吗?”

“读书?”

仲平听到这两个字时瞳孔微微放大了,似乎是太过惊讶的模样。

“你看书,就没想过要读书吗?”朱槿也惊讶了,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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