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发现金水扫了眼他的胸脯又急忙看向别处,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或羞恥,而是直接挑明了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现在的样子很奇怪?”
金水和银水对视一眼,也不藏着掖着,斟酌道:“与其说是奇怪,倒不如说是新奇,毕竟眼前的你和我们认识的你大不相同。但不管你怎么变,你还是你,我们永远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可外面的人呢?人言可畏,你就不怕别人指指点点吗?”
扶桑淡然一笑:“我穿成这样出去,别人只会以为我是女扮男装,绝对想不到我是个不男不女的——”
“怪物”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被扶桑生生咽了回去,他以后再也不会贬低自己,他堂而皇之地将“阴阳人”三个字说出口,接着道:“他们爱指点就随他们去,反正我又不认识他们,才不在乎我在他们眼里是圆是扁。”
金水定定地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道:“你长大了。”
“也该长大了,都是——”银水突然卡主,踟蹰道:“我该说你是做爹的……还是当娘的?”
扶桑道:“孩子是我生的,我自然是当娘的。”
正说着,就听见了孩子的哭声,扶桑急忙出去了。
金水跟着起身,走到坐榻旁,从包袱里掏出一样东西,回到桌前坐下,将东西放到柳棠时面前,道:“柳总管让我交给你的。”
柳棠时打开蓝布包,里面是厚厚一沓银票,他拿起来数了数,刚好是一百张,每张一百两,拢共就是一万两。若是省着点花,一辈子也花不完。爹娘在宫里摸爬滚打了二三十年,能攒下这么多钱并不奇怪。
金水道:“柳总管说了,而今你是一家之主,这笔钱随你支配,不管是买房买地还是做生意都行。”
柳棠时还将银票包好,问:“爹娘可有别的交代?”
金水透过窗户往外瞅了两眼,小声道:“先前柳总管和袁姑姑安排扶桑假死,在京城西郊立了座空坟,后来三皇子掘了这座坟,发现棺材里没有尸骨,便料定扶桑没死,一直在想方设法打探扶桑的下落。虽然三皇子沦为了丧家之犬,销声匿迹,已然不足为惧,但此人偏执成性,狡猾多端,只要他一日不死,柳总管和袁姑姑就一日不能彻底安心,他们让你护好扶桑,千万不能让他落入三皇子手里,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柳棠时默然少顷,颔首道:“我知道了。”
扶桑抱着小船儿回了正房,关好门窗,宽-衣-解-带,先把小船儿喂饱,然后把他放在床上,让玄冥陪着他。
扶桑赤着上身站在面盆架前,用湿手巾擦-拭肚子上干涸的奶-渍。
说来奇怪,怀孕那几个月他慾-壑-难-填,敏-感-部-位根本碰-不-得,一碰就引-火-烧-身,可自从生完孩子,他的身躰就恢复了无-慾-无-求的状态,无论他碰-哪-里都全无反-应,而且连春-梦也绝迹了。
不过这样也很好,至少他再也不会被情-慾折-磨得辗-转-难-眠,甚至下-流地肖-想其他男人的身躰。
擦干净身子,换了身常服,扶桑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小船儿,一只手拿着那封信,又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看第一遍时没有多想,此刻再看到“你回到嘉虞城的消息也是今上告诉我的”这句,便怔怔出起神来。
薛隐并没有帮他保守秘密,澹台折玉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回了嘉虞城,知道他怀了孩子,应该也知道他拼死生下了这个孩子……澹台折玉会怎么想?又会有什么打算?
他不会有任何打算,扶桑笃定地想,那些出身高贵的后宫嫔妃会为他生儿育女,他没必要来跟他抢小船儿。
虽然薛隐食言了,但扶桑并无丝毫怨怼,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无可奈何,更何况薛隐对他恩重如山,他还不知如何报答。
扶桑又想起那个美梦,澹台折玉在梦里说,三年之内一定会来嘉虞城找他,让他等着他。
明知这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可扶桑还是忍不住将这当作一个约定,一个只属于他自己的约定。
有时候等待未尝不是一种慰藉,至于等到最后等来的是什么,并不是很重要。
扶桑把信收起来,低头一看,小船儿睡着了,他总是吃饱了就睡、饿了就醒,很少闹人,算是个乖宝宝。
扶桑俯身亲了他一下,顺便蹭了蹭玄冥,忽地想起什么,他走到条案前,拿起摆在上面的木雕狸奴,有些不舍地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