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有口难辩,欲哭无泪道:“小娘子身骨奇特,迥异常人,老身实在是……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崔奉仪越听越糊涂,待要细问,却听外间传来一阵吵嚷,旋身出去,只见两个陌生男子闯入院中,蜚蓬试图阻拦,却被其中一名黑衣男子一把推倒在地。
“你们是什么人?”崔奉仪怒道,“竟敢私闯民宅。”
却无人理会他的质问,崔奉仪立即冲过去,还未近身,就见柳棠时从正屋出来,冲着这两位不速之客近乎欣喜若狂地唤了一声:“赵院判!”
来人正是薛隐和赵行检。
赵行检一言不发,径直入内,薛隐停在门口,持剑而立,一副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架势。
崔奉仪怔怔地站在院中,在风雨中一片凌乱。
第180章
柳棠时简直不敢置信, 薛隐和赵行检竟然真的赶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天而降,命运再一次眷顾扶桑,他命不该绝!
扶桑听见了柳棠时那声惊呼, 他在阵痛的间隙睁开泪眼, 看着那个渐行渐近的清癯身影,嗓音艰涩地唤了声“师父”。
赵行检满面风尘, 须发凌乱, 却一如从前那般澹然,冷冷清清地“嗯”了一声,仿佛那一年多的分离并不存在,因此此刻的重逢也并不值得欢喜。
他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放到桌上,走到床边坐下, 边为扶桑把脉边问紧随而来的柳棠时:“疼了多久了?”
小灵儿已被朱雀哄回家去,柳棠时可以无所顾忌地回答赵行检的问题:“大约半个时辰前, 扶桑被邻家小孩儿撞到了肚子,他就开始疼了。”
“可有见血?”赵行检又问。
“没有。”先前帮扶桑脫袴子时柳棠时检查过, 扶桑蹆间并无任何血迹。
赵行检凝神片刻, 转头对柳棠时道:“你先出去罢。”
柳棠时有许多话想问,却也知道眼下不是多话的时候,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赵行检。
待屋中只剩下师徒二人,赵行检掀开被子,把手贴在扶桑的肚子上,伴随着轻微的按压,并缓慢移动位置,感受着腹中胎儿的动静, 须臾之后,他看着扶桑问:“能听清我说话吗?”
或许是这会儿疼得没那么厉害, 也或许已经疼得麻木了,让扶桑得以喘息,他嘶声回道:“能。”
赵行检不疾不徐道:“你以後-庭与男子相-交,按理说胎儿也该从後-庭出来。为了验证这个猜测正确与否,我要把手伸-进你的後-庭,试试能否触-碰到胎儿,这么做会很庝……”
“我不怕。”扶桑打断他,声如蚊蚋,“师父,我早就做好了以命换命的准备,我什么都不怕。”
扶桑给赵行检做了五年徒弟,赵行检当然知道他有多娇气,而今为了生下这个孩子,他却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纵使赵行检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动容。
他伸手拨开黏在扶桑颊边的一缕乱发,语声近乎慈蔼:“我会尽我所能保住你的性命,你这条命不止属于你,也属于我。”
说罢,他伸手拿起落在枕边那条手巾,塞进扶桑嘴里,道:“翻个身,面朝里侧躺着。”
扶桑无法独自完成翻身的动作,他几乎感觉不到身躰的存在,疼痛好似一把尖刀,一刀一刀将他的灵与肉剥离。
但是,当那只涂满药油的手通过那条紧-窒的通-道缓缓深-入他的躰內时,扶桑还是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惨叫声传到外头,三个男人俱是一凛。
薛隐一直站在门外,面朝着茫茫夜色和潇潇暮雨,本就凌厉的五官紧绷着,教人望而生畏。
柳棠时和崔奉仪坐在堂屋里,面色凝重,相顾无言。崔奉仪甚至想逃离此地,却又心系扶桑,只能硬着头皮留下。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承受生产之苦,哪怕断子绝孙也无所谓。
为了分散注意力,崔奉仪又开始琢磨刚刚柳棠时脱口而出的那声“赵院判”。
普通百姓可能不清楚“院判”是个什么官儿,但崔奉仪乃是崔氏子弟,尽管出身于苟延残喘的庶系旁支,多少也沾了些名门望族的光,尤其颇得崔恕礼的青睐与提携,盖因他敏而好学,品貌俱佳,能为家族之昌盛尽一份绵薄之力,他来嘉虞城做县令也只是历练而已,迟早要回京的,京城才是他施展才华的地方。
虽然崔奉仪不曾和太医打过交道,却也知道“院判”是太医院里地位仅次于院使的重要人物,就连京城里的贵人也没几个能劳动院判为其诊病,可那位赵院判却从京城赶到数百里之外的嘉虞城来为扶桑接生,由此可见,扶桑的身份大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