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走出去很远, 直到行宫的灯火都被山林遮住了,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亮,扶桑才开口:“殿下,你累不累?”
“哪儿这么快就累了,”澹台折玉道, “还是你累了?”
“我不累,我怕你累。”扶桑道, “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停下来歇歇,别硬撑, 知道吗?”
“你要是累了就告诉我, ”澹台折玉道,“我背你。”
扶桑轻笑一声, 澹台折玉听见,问他笑什么,扶桑嘴上说没笑什么,心里却在想,男人们似乎无法接受别人质疑自己的体力,君如月是这样, 澹台折玉也是这样,有点幼稚, 也有点可爱。
为免澹台折玉逞强,又往上走了一段之后,扶桑主动提出休息,澹台折玉说要背他,扶桑当然不肯:“就算是爬到山顶,我也不会让你背我的。”
澹台折玉笑了笑:“好罢,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
两个人席地而坐,扶桑从包袱里掏出水囊,自己先喝了两口,然后递给澹台折玉。
山道与溪涧并行,潺潺流水声和窣窣虫鸣声始终伴随着他们,间或还能听见野兽悠远的嚎啸。
扶桑扭头看着山道旁侧黑魆魆的丛林,不禁有些惴惴,紧挨着澹台折玉道:“我听有光叔说,山里常有豺狼虎豹出没,或许此刻就有一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我们。”
“别自己吓自己,”澹台折玉道,“这时节野兽不缺食物,轻易不会伤人。”
“那你还带把剑做什么?”
“有备无患。”
“好罢。”扶桑歪头靠在他肩上,“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澹台折玉偏头亲了亲他的眉梢眼角,扶桑仰起脸,即使天光惨淡,他也能看清澹台折玉的脸,因为这副容颜早就镌刻在他的心底,此生难忘。
“玉郎。”扶桑脱口唤道。
“嗯?”澹台折玉温柔地应。
“你真好。”扶桑道,“我上辈子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好事,这辈子才能有你这么好的夫君。”
虽然扶桑才疏学浅,却能将信口拈来的情话说得诚挚又动人,而澹台折玉内敛惯了,总是羞于用言语表达,只好付诸于行动,通过拥抱、亲吻和交-欢来传达他泛滥成灾的爱意。
在澹台折玉低下头亲吻他之前,扶桑转头望天,轻声道:“对从前的我来说,你就像天上的月亮,遥不可及,我从未奢望过将月亮私有,月亮却自己掉进了我怀里。我好幸运,我是这世上最幸运的人。”
扶桑喝醉那天说过类似的话,他完全不记得了,但他那天说过的每一个字澹台折玉都记得清清楚楚。
胸口泛起绵绵的痛,澹台折玉却勾起唇角,轻笑道:“那我一定是沾了你的光,才会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
扶桑回过头看着他:“现在的生活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比我梦寐以求的还要好。”澹台折玉也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从前的我深陷在权力的漩涡之中,不通情爱,也从未有过憧憬,直到去年冬天爱上你,我才知晓情爱是如此绝妙,人就该为爱而生,而不是别的什么,爱上你之后我才算真正地活着。”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扶桑扭过头不想让他看见,却被澹台折玉用手转回来,他低头亲吻他湿漉漉的眼,低声道:“是甜的。”
“骗人,”扶桑嗫嚅道,“眼泪怎么可能是甜的。”
“真的,不信你尝。”说着,澹台折玉的唇便移到了他唇上,长驱直入。
扶桑认真尝了半晌,心道,真的是甜的。他忽然觉得,不去山顶看日出也没所谓,只要和澹台折玉在一起,就算在这荒烟蔓草的山道上待一夜也很好。
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是要去山顶看看,反正他们离山顶也不远,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
他们走走停停,中间扶桑困得不行,还靠在澹台折玉怀里小睡了半个时辰,等他们抵达山顶时,大雾四起,遮天蔽月,犹如仙境。
他们寻了块半人高的大石头,躲在后面避风,扶桑把那块麂皮毯子铺在地上,两个人坐在上面,背靠着石头休息。
“冷不冷?”澹台折玉问。
“不冷,”扶桑道,“但是有点饿。”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不仅带了水,还带了一包绿豆糕。
待填饱了肚子,困意再次袭来,扶桑前一瞬还在和澹台折玉说着话,后一瞬就昏沉睡去,浑然忘了他们正在万丈高山之上,只当是在家里。
澹台折玉起初还打点着精神,渐渐被风声催眠,一不留神就睡着了,但他的手始终紧握着那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