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闻言抬眼,可屋里还黑着,即使近在咫尺、呼吸相闻,他也看不清澹台折玉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眼瞳里闪烁的一点点光,微黯如远天星,却足以将扶桑蛊惑。
“想。”扶桑不羞不臊,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那以后每天晚上,我们就睡在一个被窝里,你温暖我,我温暖你。”澹台折玉的话音温柔似水,流淌进扶桑的耳朵里,又漫延进他的心里。
“好。”扶桑含笑道。
澹台折玉终于松开了扶桑的手,温热的手掌转而覆到扶桑脸上,轻柔摩挲了几下,道:“睡罢。”
扶桑乖乖闭上眼,忽又睁开,疑惑地问:“对了,方才我摸到的那个硬硬的东西是什么?”
澹台折玉沉默几息,吐出两个字:“匕首。”
扶桑恍然大悟,又道:“怎么睡觉还把匕首带在身上?你不嫌硌得慌吗?”
澹台折玉道:“客栈里鱼龙混杂,难保不会有入室行窃的歹人,贴身带着匕首才好防身。”
“要是我会武功就好了,”扶桑愧赧道,“我就能保护你了。”
澹台折玉却忍俊不禁:“你睡得那么香,恐怕有人把你抱走卖了你都不知道,你怎么保护我?”
“我……我……”扶桑无言以对。
“不用你保护我。”澹台折玉柔声道,“能够保护你,让我觉得自己还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扶桑猝不及防地被“废物”二字刺痛,他重新把脸埋在澹台折玉胸口,瓮声瓮气道:“你不是……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嗯,”澹台折玉将扶桑拢在双臂之间,手掌轻抚着他的脊背,“我相信你。”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再次入睡,直到天光大亮,才被外间的攘攘熙熙吵醒。
穿衣洗漱,简单地用过早饭,收拾好东西,便该上路了。
刚出客栈,扶桑就看到了站在街对面的陈怀顾,他旁边还站着个姑娘,扶桑差点没认出她就是昨晚才见过的非鱼,因为她的发式、妆容、衣着全都变了,风尘洗尽,清丽脱俗。他俩并肩而立,让扶桑想到“才子佳人”这四个字。
澹台折玉自然也看到了他们。
他还看到他们肩上都背着包袱,显而易见,陈怀顾听从了他的建议,决定立即逃离这里,赶赴京城。
陈怀顾静立不动,并没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澹台折玉便也视而不见。
当随更抱澹台折玉上车、扶桑推着轮椅去车后安置时,陈怀顾过来搭了把手,扶桑向他道谢,陈怀顾回以微笑,默默回到了非鱼身边。
等扶桑也上了车,随更驾车离去。
扶桑掀帘朝外看,陈怀顾和非鱼依旧静静站在路边,他不禁有些困惑:“陈公子好生奇怪,既然来送行,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澹台折玉道:“许是不知该说什么罢。”
扶桑道:“说句一路顺风也好啊。”
澹台折玉笑而不语。
扶桑放下帘子坐好,心悦诚服道:“你没看错,陈公子果然是个好人。”
澹台折玉问:“何以见得?”
“因为他没丢下非鱼姑娘。”扶桑由衷道,“希望他和非鱼姑娘能像秦重和美娘①那样,有情人终成眷属。”
澹台折玉微微笑道:“但愿如此。”
近朱者赤,受扶桑影响,他也开始试着凡事往好想了。
第76章
昨儿个玩了一天, 今儿个终于可以把剩下的十几页《柳荫记》一口气看完,看到最后一节英苔哭坟,简直字字泣血, 扶桑也跟着悲痛不已, 泪流满面。
澹台折玉见状,忙问怎么了, 扶桑抽抽噎噎地向他讲述书中情节, 虽讲得不清不楚,但澹台折玉约略听明白了。他边给扶桑擦泪边安慰道:“梁山柏和祝英苔虽然变成了蝴蝶,但他们终究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把他们分开,你该为他们感到开心才是, 别哭了。”
扶桑摇了摇头,喉咙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哭不是因为难过, 而是被梁山柏和祝英苔之间生随死殉、坚贞不渝的爱情深深感动,人生在世, 能够如此镂心刻骨地爱一场, 也就死而无憾了。
待情绪平复下来,扶桑掀开车帘瞧了半晌, 目之所及只有荒田、秃树、枯草,连只飞鸟都没瞧见,更别说蝴蝶了。
“在看什么?”澹台折玉问。
“蝴蝶。”
“寒冬腊月,怎么会有蝴蝶。”
扶桑放下车帘,惆怅道:“所以,梁山柏和祝英苔变成蝴蝶后, 根本活不过冬天。”
澹台折玉:“……”
才被人死后变成蛇的谎言骗过,怎么又对话本里虚构的情节较起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