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回家把家里那些田给清出去,谁敢在此时拦我,我就砍了谁!”赵贞国已有些愤怒,“可军饷怎么办?”
对于这个官场同僚,马远实在可恨又可爱,不耐道:“反正是崔山庆查,把事情都推给何才文那死人就好。要是我俩不做好这件军饷的事,下场就是谋反啊。”
赵贞国走到案边喝了口水,而后大喝道:“他刘千甫敢!我们帮他办事,他还敢反过头咬我们?要是真惹急了,老子上京给御史台告御状,告他个狗日的毁堤淹田,大家一起死!”
马远上了年龄,这下子听得这话瞬间觉得周身寒风扑面,天旋地转,两眼一抹黑,身子不住往后栽去,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哎呀——”赵贞国见马远这从军数年的人弱不禁风,连忙跑过去扶起他,可见人傻愣愣的以为他中风了就把他往榻上拖,生拉硬拽好一会儿才把面色苍白的马远四仰八叉的摆在榻上。
赵贞国跪在他身边,用手顺着他的胸口,焦急道:“你这咋了?就算昨夜跟你的十几房小妾情深欢好也不至于吧?”
疑似中风的马远许久才缓过神来,气息微弱咬牙恨道:“你脑子里就别想......那些裆头里的事了,多想想朝局行吗?”
赵贞国一时打不过弯,还顺着他的胸膛,严肃道:“咱们手里可是有刘千甫那龟孙子许多事,你怕什么啊?!”
马远双眼紧闭,不住哀嚎:“我的好祖宗,好大哥。毁堤的事,是我们受刘千甫的命干的,可他背后的主子可是当今天子。”
赵贞国懵了,手也停住,这一刻他的脑子终于归位,遍体恶寒:“也就是说,要是我们捅上去,死的只会是我们?”
马远皱眉点点头:“老赵,毁堤淹田促新法,是圣上决心跟世家过不去,刘千甫这才做了他手里的刀。否则郑砚卿为何一来江南就砍了广陵、余杭县令,但圣上却没有任何问罪?因为这是他默许的,一切事情只有圣上默许,才有发生的机会,你我只能捂死这件事,不然九族一起死。”
马远到底滚在官场数年,一下摸出局势,他这下子是被逼到头了。
要不是张书意迟迟不出兵,让郑郁这么个人去了会稽,他那里能知道赵贞国与他伙同刘千甫贪污军饷的事,又恨刘千甫想借江南缺粮局势大乱除郑郁。可没想到郑郁通过徐深反过头把借粮的事推给他们,这才导致他们去逼刘千甫妥从洛阳借粮。
以为刘千甫跟他们是一条船上,殊不知长安那边有林怀治在里面混搅,导致刘千甫要崔山庆查账。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马远懊悔不已,可俱为时已晚。
崔山庆彻查军饷,还要管着清丈田地,搜寻跟何才文一起谋反的人,实在管不过来,于是就丢了一些给浙东观察使郑郁做。
赵贞国得到马远的一番指点后,连忙回家把田地给抛了出去。又亲自在扬州周边的州县开始严查田地,谁在这个时候犯忌讳找他,谁就活不久了。
于是林潜找上了他。
林潜到时,赵贞国正对着一堆田账册犯难,看人进来,于是连忙收起。虽说林潜贬官,但他好歹还有些人脉在长安,毕竟这可是曾经的大理寺少卿。
“林贤弟,找我做什么?”赵贞国在江南这个大油桶里浸淫多年,虽比不上马远那样的心眼子,但还是对人客气。
谁也不会知道,你的同僚明天就升成什么官。
一朝为官,多的是朝承恩,暮赐死。
林潜自从离了长安那硝烟地,到了江南这鱼米之乡整个人都圆润许多,他勒了下腰带,坐下后笑嘻嘻道:“大都督安好,我呀来问问赵公你家里那些田,查清了没?”
“不是早就让人去查了吗?”赵贞国有些生气了,“你怎么......怎么还来问我?”
论官阶,赵贞国在林潜之上,可要论人精,林潜显然高一头,他道:“我要是真查清楚?还来问你?这田册对不上啊,你家清出来的是一万四百亩,可你家夫人递上来的文书却是九千一百亩。这差几千亩,你让我怎么办?”
赵贞国数日没回家,一下听见这个,顿时惊了,但还是瞬间反应过来回道:“现明,这种小事你还要来问我?”
现明是林潜的表字,如今这称呼起来,林潜知他有些不快,但还是笑着说:“缺了数,我总得问清楚不是?不然我能怎么办?我们都是为圣上办事,那里有大小之分?”
赵贞国一下被林潜的几问堵住,随即答道:“你等着,我亲自给你找找,你拿回去仔细核对,这休假的日子你也跑来。”
今日官员休假,这林潜才能从广陵跑到扬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