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扬着下巴,睨向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男子。
“圣上虽说免了你的罪,却未免你的罚。你身为朝廷命臣,罔顾圣上威严,如若不是我进宫,在太后、圣上面前替你求情,你如今怕是已身首异处了。沈兰蘅,你说这恩,你该如何报答本郡主?”
诚然,当初那人见沈兰蘅公然抗旨,便火急火燎地上马,直奔京都而去。
进了宫,面见太后,从而一步步在幼帝面前替沈兰蘅求情。
圣上年幼,心思容易被旁人拿捏,一不留神儿便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去。
经那人这么一说,幼帝恍然醒悟。
这才保下了沈兰蘅一命。
但毕竟,抗旨也不是小事,圣上只免去了他的死罪,并未免了他的罚。思及此,她不免一阵恍惚,给予呕吐。
“衣衣。”
“……”
“酥衣?”
沈顷微微蹙眉,低下头轻声唤她。
“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变成这般失魂落魄?
瞧着她脸颊煞白,男人眼底里不禁浮上一层心疼。
郦酥衣苍白着脸:“无、无事。兴许是……水土不服。”
魏恪在外面唤他。
闻言,沈顷向外应了声,继而又转过头,同她道:
“我已派人去京中接玉霜与素桃,一会儿我会命人带着军医过来,你若有什么不舒服的,或是有什么需求,都尽管提。”
少女点点头:“好。”
掀开军帐时,沈顷仍放心不下,频频回首。
这一场练武到了黄昏。
待沈顷喝了药,欲起身去找妻子时,忽觉一阵天旋地转,待再回过神时,俨然是第二日清晨。
桌案之上,昨日那张字条上,又多了一行小字。
依旧是狗爬似的字迹:
——所以……我想,我可不可以以你的身份,去见一见她。#$&……@……(一团黑墨)
——我有些话想要同她说。
(划线)
(再次划线)
——你今夜不要饮下那碗药,就给我一个黄昏,只用一个黄昏。
——全当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定偿还。
沈顷皱眉,用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分辨出对方所写的是什么。
他想也不想地提笔,冷冷写下四个字:
【白日做梦】
第55章 055
沈顷不知那孽障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怎么可能不喝那一碗药,任由对方在黄昏假扮自己?
简直是痴人说梦。
沈顷垂眼,又提笔将那四个字重重描粗。
沈兰蘅昨夜仍未来找她。
可即便如此,郦酥衣仍心有余悸。
马车上的沉默,来到西疆后的避而不见……这一切都让郦酥衣觉得,对方似乎在暗暗预谋着些什么。
他在想什么?
他在预谋什么?
郦酥衣已没有太多精力去思索、去与之周旋。
她只是想,沈兰蘅莫要做出危害沈顷、危害西疆的事来。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在沈顷面前表露分毫。
却未曾想到,心细如沈顷,仍是瞧出了她的不开心。
一日,练完兵后,沈顷前来一匹红鬃马。
沈顷道,这匹马叫烈鹰,行烈如风,迅捷如鹰。
烈鹰已跟着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许多年。
马儿高大,也不知是不是在与她打招呼,一见了郦酥衣,烈鹰便打了个响鼻。
她有些被吓到,往沈顷身后躲了一躲。
见状,沈顷牵紧了她的右手,温声道:“你成日在军帐中,难免无聊烦闷,恰巧今日我没有其他忙事,带你来看一看西疆这边的光景。”
西疆的光景?
她茫然四顾,这边除了军帐便是黄沙,有什么可看的?
心中虽这般想,但惦念着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与沈顷独处,郦酥衣乖巧应了声,转眼之间,已被他抱上马。
对方将她抱在怀中,大手掐了掐她的腰际,不等郦酥衣脸热,男人的声音已从头顶处落了下来。
“坐稳了么。”
“嗯。”
她靠着沈顷结实的胸膛,点点头。
梅花是很浅的白色,花蕊处又透了些粉。放眼望去,还以为是白雪落在了枝头上,冷风乍一吹拂,侵袭来淡淡的梅花香。
她来回端详少时,折下开得最好的那一支腊梅,小心翼翼揣在袖中。
走回去,那人已拿着那份吴夏地图,与魏恪谈论军事。二人身旁三三两两围了些将士,日光倾洒而下,却又独独落在那人身上。她衣肩处光影粼粼,一时之间,竟将周遭所有的色彩都比下去。
这并非是她对沈兰蘅心心念念。
她并不喜欢沈兰蘅,甚至说,她对沈兰蘅没有一丁点儿好感。每每见到那人,郦酥衣自心底里生起的若非恐惧,那便只剩下了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