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死,谢若玄认识的故人又少了一个。
六月份,地动如期发生。
地龙翻身,山崩地裂,樯倾楫摧,举目皆废墟。河水拔高,鸡犬相鸣,原本留在那里的一众臣子,继续留在那里赈灾。
然而关于谢若玄和孟知爻的流言却依旧没有断绝,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有童谣传曰:“孽种出,天灾降,红鸾起,家国殃。重妖妃,用外戚,朝野难,旧朝亡。”
孟知爻回到京城,听闻谢若玄曾一人对战群臣,只为给她争取建造水坝的时间,她内心说不出的感觉。
就好像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羽毛轻轻划过,泛起层层波澜。
孟知颐进宫关心她近日状况,她将自己在外的所见所闻都记了下来,簪缨小楷整齐秀气,却是与真正的孟知爻字迹不同。
孟知颐看到这一幕,隐去眸中的情绪,笑着打趣道:“阿爻长大了,出来一趟,便成熟稳重许多。”
孟知爻说:“泉津道水患严重,那里生活条件可艰苦了,我脚腕手腕都累粗了一圈。”
孟知颐说:“但你也立下了功劳不是?以后百姓都要传颂你的事迹了。”
孟知爻叹息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她去了一线才知道,真实百姓生活是什么样的。况且她也没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对于有没有被歌功颂德,她从不奢想,只求那些人别骂她就好了。
某日,孟知爻去勤政殿的时候,遇到了穆浦和。
穆浦和看见她,仿佛没有看见一样,迳直从她身边走过去了,好像她只是路边的一块石头,根本不值得注意。
孟知爻:“……”
她知道这位就是传说中明昭皇后穆有仪的生父,对于他和谢若玄之间发生的事,她略有耳闻。
只能说很符合她对某些历史人物的刻板印象。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权臣”。穆浦和是权臣中的权臣,醉心权势,一心权位,此生只为权利而活,毫无正常人的感情。简直“天命权臣”。
她从他身边走过,感受到的不是被无视的轻蔑,而是毫无“生”气的人形机关,只按照设定好的程序运行,旁的,不会多运转一分。
就连生气,都无法对这样一个“机器”生气。
翌日,孟知爻发现自己身边突然多了几个布偶。这种布偶是市面上常见的布偶,宫里很少出现,尤其是在皇帝是谢若玄的情况下,偶类的物品更少了,现在出现这些,有些不寻常。
众所周知谢若玄厌恶厌胜之术,连带偶类的物品也极其讨厌,所以宫中几乎无人敢冒着触怒天颜的危险,去装饰这些东西。
刚开始孟知爻没有注意,但连续两三天看到了,谢若玄烧她布偶的阴影瞬间浮上心头,令她下意识在意这些事,就感觉不对劲。
为什么最近布偶出现这么频繁?
很快,她得知了答案。
礼部尚书宗徽上书弹劾孟知爻私用厌胜之术,意图对皇上下咒,危害圣体。
经典名场面再现了。
孟知爻:“……”
不止是孟知爻,就连谢若玄看到这份奏章的时候,都无语了。
又是熟悉的套路,又是熟悉的桥段,历史再现。
根本不用怀疑。
就是冲孟知爻来的。
上一世,他们造谣穆有仪妖后祸国,咒杀天子,逼穆有仪自焚。现在,这一招又用在了孟知爻身上。文武百官集体跪在御书房外,请求谢若玄处置妖妃。
谢若玄真的气笑了,都说再一再二不再三,现在用同样的招数污蔑孟知爻,是第三次了吧?还把他当傻子吗?
前两次就算了,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容忍这群竖子在他脸上跳。
谢若玄现身斥责众臣,“尔等尸位素餐多年,不思己身,倒是天天惦记着别人是否行厌胜之术,大渊有你们,才有亡国之危。”
“若尔等每日三省己身,提升自己,为政以德,勤勉一些,便不用担忧一个女人能祸乱国家。”
“与其计较孟知爻是否能祸国,不如好好提升自己的业务能力,看看这么多年,官职有没有上升,处事有没有更圆滑,民生有没有得到改善,努力督促自己好吧。”
百官:“……”
“………………”
宗徽坚持道:“臣有证据!此孟知爻并非孟阔之女,而是异世之鬼假扮的!”
全场一片死寂。
说着,宗徽命人呈上来两份花笺。上面赫然有两种字体,“皇上请看,此乃孟知爻十四岁时所抄写的史记,而这一张,是孟妃现在的笔迹。两种笔迹差别甚大,臣以为,即使练习改变字体,用笔习惯也不会发生太大变化。而孟妃的笔迹,笔锋偏硬,用笔习惯与十四岁时完全不同,若非换了一个人,如何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