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鞭子迟迟没有抽下来。
如今他身为阶下囚,狼狈浑身腥臭,还有浓重的血腥味,俊朗皮囊被污泥覆上,卑微如尘土随时可以被人踩死的虫子。
裴少韫轻笑了几声,虚弱的四肢犹如断掉筋骨,无法撑起。
直到,窸窸窣窣响声从耳畔响起。
曾被他逼到退无可退的小娘子,穿着官服,腰间佩戴到刀剑,隔着栏杆,清明眸皓齿的面容藏在伪装下。一双秋水剪瞳的眸子,定定凝视他。
“裴少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坚毅的小娘子在他面前撂下这话后,掷给他一瓶药膏。
“我不会输。”
裴少韫虚弱轻笑,眼眸认认真真打量面前的小娘子,胸腔处传来澎湃的鼓动,“是吗?”
第83章 装弱
风声萧瑟, 西风落叶,江絮雾吩咐青衣将欺负裴少韫的官差打晕,来到他的跟前, 告知他。
他的所做一切,她都了如指掌。
裴少韫轻笑, 似乎不在意, 乌黑的眸子看她时,明光烁亮, “阿絮,我不会输的。”
“嗯。”
江絮雾将涂抹的药膏送给他后,便想离去,裴少韫难掩饰心中妄念,在江絮雾瞧不见的角落里, 贪婪窥视她。
“阿絮,既然你不想输, 为何要送我药膏?”
江絮雾半点心虚的影子都没有, 侧身俯瞰, 见他仰起头, 露出被污渍覆盖的面容,“阿絮。”
见他再三唤她, 江絮雾大大方方道:“因为我心善。”
“你会对我心善?”
他抚摸肩膀的伤口, 意图让她回想起曾经的所作所为。
江絮雾半垂,颇有几分慈悲, 可话里的意思令他一怔。
“我送你药, 你有何感受。”
“裴少韫, 你会感动吗?”江絮雾嘲弄的语气,令他哑然一笑, “竟是这样,阿絮你真的很了解我。”
他目光炯炯,一双乌黑的眸子亮起几分惊人的色彩,瘦削的手死死握紧囚车木杆,他眼眸流露贪婪的嗔念。
“所以你是故意。”
“你不也是故意的吗?我知道你苦肉计,我也知道我心软,所以我来了,你不开心吗?”
曾几何时,上辈子心心念念的人,是她可望不可即的人。
眼下,她能厌恶如尘埃,也知,原来逗弄人,是这般有趣。
她不喜欢这招。若是对付裴少韫,她倒是能用上几招,又在他期盼的目光下,毫不留情撕碎眼前一幕。
“其实这药膏是青衣帮我寻来,虽能治伤势,但作用极大,涂抹上去,苦不堪言。”
“但我相信,裴少韫你最能吃苦了。”
江絮雾很少对人百般心机,眼见裴少韫黑眸暗沉下去,双手从木杆落下,轻笑几声。
“阿絮,你变恶劣了。”
“我在跟你学的,裴少韫。我也警告你,你的苦肉计对我来说,并无作用,你哪怕是在我眼前死了,我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江絮雾在他面前说清楚后,大摇大摆地离去。
留下裴少韫和青衣,青衣想起他的嘱托,嗫嚅道:“大人……”
“你去吧。”
裴少韫挥挥手,青衣领命离去。
四周空荡荡,只余秋风萧瑟,他拾起青瓷小葫芦药瓶,倒出素白粘稠的药膏,丝毫不在意药膏带来疼痛的作用,扯下腰带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他也不咬着布帛,硬生生涂抹上去,冰冰凉凉的渗人寒意顿时涌入四肢百骸,他虚弱得额头冒出冷汗。
江絮雾说得没错,这药确实很伤,令人苦不堪言。
但他面不改色,接着用药膏。
这可是阿絮头次给他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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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絮雾从裴少韫那边回来,她不知道裴少韫会不会用药膏,但是用了也能给她出口恶气。
她心里解气,面上多了笑意,走着回去时,不想会遇到迎面而来的阿兄。
江絮雾也不知他深夜从何而来,奇怪他身上怎么多了血腥味,但她神采奕奕,小跑到他的面前。
江辞睢从私设的“刑场”押着袁双回来,面上烦躁,正想着这家伙再不招,要不上大刑,也不知他能不能受得住。
他左思右想,却听到耳畔传来熟悉女声。
“阿兄。”
他以为是在做梦,桀骜的面上流露迷惘,引得江絮雾挥挥手,“阿兄,你不会认不出来我了吧。”
江辞睢回神,一把搂住眼前伪装成男子的江絮雾。
“疼疼疼……阿兄,你放轻点。”
江絮雾被他抓得肩头生疼,脸色惨白。
江辞睢快速放手,见到阿妹面容漆黑,一双秋水剪瞳的眸子泛起氤氲,他心疼用粗糙的指腹为她擦去眼尾莫须有的眼泪。
月黑风高,四周偏僻,他一人走回驻扎的营地,再看阿妹装扮成这副鬼样子,身上还穿着官差的衣衫,江辞睢以为阿妹是被欺负,面色阴沉道:“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被裴少韫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