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嘛,眼下实在没得好法子,这醉佬儿思维与旁人不同,你指东,他往西,你说南,他语北,浑浑噩噩,醉醒不知,跟他沟通,实在困难!
这位中原付家的表公子——宋康见识广博,跟他多聊聊,说不定能打开新的思路呢。
这是任小念此刻心中真实的想法。
她信任宋康,从第二次见面开始。
这位付家的表公子跟她想象中的付家人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想象中的付家人……嗯,她其实只在梦里描摹过付萧安的样子:身材肥短,头大如斗,总之是无比的丑陋。
她这番想象是有现实依据的。
传说中,那付萧安自小便是在南山寺长大,不好外出,不喜言语,是个古怪胚子。
任小念六岁那年便许给了这个“怪物”,又隔了两年,在几个表姐那儿多看了几本市井小说,了解了“冲喜”这个词儿,联想到付家那个自幼孱弱的三少爷,便认定了,付家要她嫁过去,就是为了给那个病秧子“冲喜”的!
于是呢,便央求着前去南山寺送武林会盟书的宋伯将她带上。
她发誓,若是宋伯拒绝,她这个月不吃饭,这一年也不吃饭。
小念这丫头自小便是个倔娃儿,平时看不出来什么,关键时刻,自她亲娘那儿遗传下来的倔强基因就能起关键作用。她这么说了,便真有可能这么做。
饿死了小姐,任庄主怪罪下来,他宋明远也不好交待。
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儿都照顾不好,庄主不来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他自己便先羞愤而死了。
于是乎,宋明远生平第一次做了不该他做的事——带着他家的小大小姐去见她的小未婚夫。
见到付萧安时,他已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顶着一颗圆乎乎的大脑袋,且四肢肥大,并不如传说中是个瘦弱的病秧子。
他人正在撞钟,看不到他的正脸。
只听钟声“当、当”一声接着一声,跟市井小说里写的或悠扬或恢弘的古寺钟声,完全不是一回事。
任小念只道他是朽木难雕,笨到连钟都不会敲。
人道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便混得一天活命饭,他这副样子,若不是付家的三少爷,怕是敲钟,都没人愿意请他的。
宋伯曾悄悄问她:你瞧那个小胖子,可不可爱?
任小念白了他一眼,低下头去,撇着小嘴嘀咕着:你都说他是个小胖子了,还问我可不可爱……
但,为什么付萧安会出现在她的梦里呢?
日有所忧,夜有所梦呗。
但,眼前的宋康跟他的表弟完全不同。
“你觉的醉佬儿那个人怎么样?”任小念一边喝着宋康沏的茶,一边问他。
“醉佬儿?”宋康侧头凝神,似是在想醉佬儿是哪一个。
“就是你那间洞……唔,你那间房的原主人。”话到嘴边,忙改了口。
宋康不以为意,一笑道:“确实很像个洞,除了一张硬邦邦的床,空空如也,实在很难叫人睡踏实。”
任小念眼珠子一骨碌,忙狗腿问道:“这样吧,明儿一早我陪你去添点儿家具,这一次……不收费!”
宋康来无双城的第一天,说他人生地不熟,缺个导游,要到品茗轩去,任小念便充当了这个导游,末了得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从前搁在她任大小姐眼前,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或者说,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小姐,二两银子究竟有多大用处?她根本不晓得。
用这二两银子,她先是还了宋康那日留在马鞍袋里的几吊钱,接着听了宋康的建议,去城北的陈记裁缝铺里买了一身新衣,以一副侠义又可亲的新面貌结识了品老爹的心上人——铁姑娘,随后跟着铁姑娘一起,买了不少米粮、肉菜。这二两银子,至今没有花完。
宋康告诉她,二两银子看上去不多,在无双城里,却足够小夫妻俩一两个月的用度。
到这时,任小念方才明白,她的劳动付出,并不值得二两银子。
这指路费,显然是给多了。
宋康道:“因为咱们是亲戚。”亲戚之间,大可不必依常理来算账。
任小念想了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大家都是亲戚,日后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她欠宋康的,晚些日子再还,也是可以的。却忘了问,为何宋康会说他们是亲戚。
他们是亲戚,她是晓得的。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一身狼狈,他的随行男仆阿猛便地道出了他们中原付家的身份,言行倨傲,很是讨厌。
第二次再见宋康,她之所以像见了“亲人”一般扑过去,一是因讨人厌的阿猛没有作伴,二是因宋康是个好人。在她见了不少恶人之后,已坚信了仅有一面之缘,便慷慨赠她坐骑小红马的宋康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