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成凤知其苦心,更加深知王桓性子倔强,多说也是无益,只好再三交代后便离开了侯府往殷周商府上而去。
王桓从府上后祠走出时,天上也渐飘起零星小雪,他站于祠前廊檐之下许久,远处焰火如金如凰,他抬头遥望天际,视线中却只剩下绚烂一团浆糊。
少顷,他才若有所思摇摇头,边踩着地上一层浅雪往屋中走去,边疑惑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白遗那丑鸽子不见玉嫣,竟不愿给我送信来了?”
回到屋中后,王桓在桌后盘腿坐下,侧着身子将双手放在火炉上前后温暖,目光却始终留在桌上打开着的卷册上。
卷册密密麻麻记载着中原百年世家的名录,而此刻翻开那面,左上角落有一加粗的“莫”字。
王桓目光在上年仔细扫过,却始终找不到所寻之名,待双手回温,他才略有烦躁地将卷册合上丢在桌下,接着又从旁拿过笔,在纸上随意写下“莫羡僧”三字,却不待墨迹干掉,便立刻将纸揉成团扔到火炉里。
笔重落架上时,王桓嘴角却蓦地染上笑意,抬头往屋外看去,一个人影逐渐往自己靠近,王桓双袖往两边一扬后又重新落在自己腿上,直到该人影跨过门槛,王桓才笑着道:“知行,新春喜乐呀。”
作者有话说:
虽然二公子小王爷的新年没有赶上我们的新年,还是给他们补一句新年快乐哈哈哈。
“苦的难的都会过去,但也该有个盼头不是?”
(你加油,我也加油
第八十九章
◎丹央情险笑情痴,侯府门前萧声起◎
去年年夜有旧人如新出, 今年新春却有新人从旧来。
年夜悄临王桓屋舍,二人屋中温酒暖床,笑语阑珊之间遥想从前, 亲昵间多有弥补曾经珍重当下之意,却始终默契不言将望以后。
谢宁一如去年, 温床不过晨光熹微,替王桓整被温腻后便离开侯府, 本还想着不动声色回至王府,再在天亮时佯作昨夜不过家中安睡, 却没想回到王府刚推门而入时, 不偏不巧正好迎面碰上早起为新春做备的谢蓁蓁。
二人隔着去年仍留的微弱月光顿足,四目相对却始终无言, 片刻后终是谢宁忍不住, 快步走到谢蓁蓁面前, 垂头小声快速留下一句“姐姐新春喜乐,岁岁安好”便如逃窜般往屋里跑去。
这时琳琅正好端着春喜盘走到谢蓁蓁面前,见谢蓁蓁脸色发黑地望着屋里, 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却见她家殿下身影匆忙远去, 心中便知其意, 连忙回头对着谢蓁蓁打笑道:“小姐, 殿下还能赶着贺春前回来,也证明您于殿下心中还是重要的, 您该高兴才对。”
谢蓁蓁此时才回头瞪了琳琅一眼,无奈边走边没好气说道:“我现在是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我的人, 还是他俩的人了。”
虽谢宁仍旧回家早贺新岁, 却不过匆匆与谢辽拜年后便离开王府入宫去。
谢文昕大婚之礼设于二月十五正日, 由李内侍为副使负责宫中仪仗,谢宁为皇族亲贵以负责宫外交接,明校府承外城安保之责,宫内安责落护城防连秋之手。
既过年关,中原各地及柔化遣送至京护送岁贡与贺礼的使团将在此后陆续入京。比之半年前筹谋万户节时因得知淋北对京中有所图谋而引起的慌乱顾虑,早前谢宁大败淋北谢高钰,如今气势犹在,又加上京中众人心思只在谢文昕婚事之上,对其等入京之事多少轻心以待,此次由陈圳引荐,乃孟晚庄负责与之交接对迎。
正月十四,天晴有风,万里无云。
丹央牧场西北角设有三层高木搭瞭望楼,每层皆设有雕栏露台,凭阑而视可望丹央之一马平川辽阔无垠。
丹央牧场虽地处怡都西北之外不远,一整腊月寒冬而过,比之怡都城内地上仍见青石,牧场上却早已盖上过膝绵绵白雪,一眼望去,万平如铺。
东方刚翻鱼肚白,初阳慢爬高山头,梁显扬此时正身披灰黑鼠裘侧身坐于瞭望楼三层,垂头盯着双手攥着的一条指粗的红皮绳,皮绳上系满十八颗大小不一新旧可分的狼牙。
与他对面而坐乃早前万户节时曾来和他见面的男子。
那男子身穿绣着柔化独有神秘花纹的棉服,项上箍有狐毛围脖,手中拿着火钳正翻着桌边火炉里的木炭,丁零火星跳到他手上他也不以为然。
二人各自看着自己面前事物皆无对话,但脸上却是一致的凝重。
牧场地处丘陵地带,地势高却广袤无阻,晨风过堂而更显苍寒。
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炉,火钳在早已烧红的木炭间来回翻搅,他压低声音说道:“近这几年中原那狗贼皇帝对咱们岁贡要求越来越多,征税也年年上涨,我们这是才从当年天灾里走出来几年?他们中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百废待兴!就这两年收成也不见多好,十八旗部落的民怨声是一年比一年厉害,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再加上他们听说现在中原自己圈里也开始乱了,度氏跋氏那些大旗族便开始想要趁此机会一雪当年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