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事儿跟王爷瞎打什么赌。
康婶一边扫着后院,一边朝着蹲马步的常安絮叨。
“你说你,哪回在王爷这儿讨到过便宜。”
常安蹲着马步,没好气的说:“不就是赴个宴嘛,死太监跑得比兔子还快。”
祁楌晟这会儿再没了方才端站的模样,倚在门柱上,捏起几颗松子,正煞有耐心的剥着。
“我们这贤王府,不说一贫如洗吧,也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请一次客,怕是要花费府里一年的俸禄,刘公公哪能忍心呢。”
这松子可真费手!
“本王如今这境遇,怕是连那知府都差一大截,勉强活着就不错了。”
真不容易!剥出来一粒仁儿。
“左看看右看看都捞不到油水的地方,回头让皇上知道,还赴了个宴,亏大了。人家刘公公也不是什么门族都攀的!”
常安听着自家王爷这一通惨兮兮的自贬,哽到咬牙切齿。
死太监,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祁楌晟抖了抖身上的壳渣。
“这不是辱没人家刘公公的名声么。”
康婶看着才扫干净的地上,又冒出来的松壳,还没说话就听院外来禀,知府大人求见。
祁楌晟夺过扫帚,扔在常安脚下。
“把地扫了再蹲,免你一炷香。”
便转身去了前厅。
繁星几点,皓月当空。
祁楌晟坐在书房,看着桌上的雕花木盒若有所思。和知府送给刘丛的那个盒子有九分相似,满满一盒子珍玩珠宝,不时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
“王爷,府里的事情都安排妥了。”常安走进书房,呈上一封信。
“你爹的船,已经到盛京了。我们明天启程。”祁楌晟看完来信,沉声说道。
常安看着自家王爷,多数时候是和颜悦色的随性模样。一旦严肃起来,目若朗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是!”
“留给康婶的人都交代好了吗?”
“是。”
祁楌晟把信收好,看着常安眉头紧皱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还有几天就能跟你爹娘和大哥团聚了,不高兴吗?”
常安喏喏的摇头。
“王爷,这趟出去,把事办完
咱们就能回家吗?”
回家
祁楌晟没答话,站起身比划着常安的身高。
“已经超过我的肩膀了,等到了盛京,让你娘再给你补补。十六岁,还得再蹿一蹿。”
盖上桌上的木盒递给常安,“把这个交给康婶。”
待常安出去,祁楌晟又坐回椅子。
十六岁的常安
自已也是十六岁那年出的宫,被抬出来的。头破血流,几乎没了半条命。
祁楌晟透过窗棂,看着屋外宁静的院落,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在这座宅子一住就是八年,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半条命,差一点就丢在这个院子里。
回家?他的家不在这里。
哪里都不在。
“到了盛京,要记得让人传信回来。”康婶反复叮嘱着。
祁楌晟点着头。
“乳娘,我会的。一到盛京,我就差人回来给您报平安。”
“不管
如何
都要小心。”
久违听到那个称呼,康婶心绪难平。她知道,没说出的话,祁楌晟都听在心里了。
祁楌晟坐进马车,回望着简陋的贤王府,门庭未做过多修葺,斑驳的匾额亦如他刚到晋源县初见它的样子。
“
谦叔走吧。”
官道上走走停停,沿着当年离去的路。
祁楌晟掀开帐幔,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看着沿路,不时哼着小调。
“青山不遮狼烟~”
“执信转头空念~”
曲调凄楚婉转。
这路,他并不熟悉。当年,他是一路昏迷着被送走的。
“王爷,到盛京了。”
守城的官兵接过常安的通行凭由,恭敬道:“给王爷请安。”
常安撩起帐幔,车厢里淡淡酒香。
官兵往厢内浅看一眼,便将通行凭由还给了常安。
放行。
祁楌晟放下已经喝空的酒壶,懒懒舒展着身躯。多年没被行过礼,还有些不习惯。
车一进城,周遭的热闹和繁华便将祁楌晟一行人包围。已是七月下旬,比起晋源县的暑气,盛京已有了入秋的凉意。
八年,久违了。
“进了内城,从宣德楼往东走,绕着东角楼转一圈再进宫。”祁楌晟朝着谦叔说道。
“是,王爷。”
常安看了祁楌晟一眼,没多言。
祁楌晟环视着陌生的街道,见不远处挂着个酒肆的招牌。
回身举起丢在一旁的空酒壶,“打个酒再走。”
刚说完,一颗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暗器”就砸落在酒壶上,顿时碎了一地。
祁楌晟心想,“我刚回京,就遇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