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终于能开口说话,尽管嗓子沙哑比之前刻意用药时更甚,应是躺了几日的缘故。
谭天池在郎中走了以后,将龙海船行的事情给祁楌晟逐一回禀了,浅浅交代几句,祁楌晟便不再说话。
在事情了结之后,龙海船行的人便悉数返回了纭州,仅留下几人听从差遣。
有谭天池在,燕霄也不好意思与祁楌晟拉拉扯扯。
此时,祁楌晟满脑子都是昨夜燕霄说的那些天马行空的东西。他甚至怀疑,燕霄是不是在诓骗自已,亦或者他在做梦。
祁楌晟躺在床上,余光看着在屋子里忙活的燕霄。脑海里不禁浮现戏文中,树林里的精怪化成少年郎,下山来勾魂索命的情节。
就是在祁楌晟这样的状态下,祁高煦登门了。
祁高煦遣退了其他人,房间里只剩下病恹恹的龙海船行老板齐灼,祁高煦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以表探视。
齐灼理当见礼,被祁高煦免了。
还很是亲和地将齐灼扶起身,靠坐在床头。
“齐先生不必客气,此次剿杀海匪,全赖齐先生与龙海上下全力相助,连本王这条命都是先生所救。曲州的子民,亦是要感念先生的。”
祁楌晟听着祁高煦的弦外之音,攻入地宫那天,便是祁高煦下令堵住地宫各个入口,势要将海匪灭于地宫,其中自然包括同样被困在地宫的老百姓。
祁楌晟的谏言之计,被祁高煦全数否决,说那是最直接了当的方法。
这做派,跟当初为了诛杀未降于盛朝的藩蜀旧臣,引晋源水淹晋源县的盛安帝,如出一辙。
不愧是父子。
盛朝上下每每提及这位二殿下,总言其为人刚直。如今看来,“刚”在对目的的不择手段,“直”在其手段的直截了当。
如今,祁楌晟听着对方用那番冠冕堂皇的话,来堵他的嘴,只觉胸闷更甚。
“殿下言重了,如若不是殿下,只怕曲州城早已被占邑毁去,而保护殿下,则是草民应尽之责。”
大病初愈,祁楌晟的声音有气无力,同祁高煦虚与委蛇。又被燕霄塞了满脑子的古怪东西。此时回话,语调缓慢温吞,甚至眼神都有些涣散。
看在祁高煦眼里,与那天在岸口,与梭图厮杀时的状态,实在是交叠不上。
没有了那股子杀意,仿佛很好说话的样子。
“待本王回京,一定向父皇为先生请功,答谢先生高义。”
安抚?拉拢?
祁楌晟避开祁高煦的目光审视,就像是累极了似的,微微垂头:“此行,实乃殿下谋略有方,草民不过是听从殿下差遣。”
祁高煦不甚在意齐灼的推辞,浅笑道:“诶,有功自然当赏,不过有过,也自当受罚。齐先生,你说是不是?”
恩威并施来了?
祁楌晟未答话,已经猜想到对方接下来会说什么,只略略等着。
便听祁高煦淡然道:“今次龙海船行的表现,实在是令本王惊喜和意外,似乎齐先生调教得当,却又过于优秀了。父皇要是知道,盛朝南面,竟然有这么一支骁勇善战的海军,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祁楌晟面不改色的听着,不对这番正话反说做回应,因为他猜到对方话还没说完。
“这一次,父皇派我来曲州,与先生相识,本王相信,一定是冥冥之中的缘分。本王呢,一向是看重人才的。”
一番话说完,祁楌晟抬起自已萎靡的病容,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念词:“草民,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先生实乃聪明人。”祁高煦自是满意这个答案。
而对祁楌晟来说,原本在纭州设下的天罗地网,被迫布局在曲州,很多事情超脱了他的控制。
如今,龙海船行旗下,有炮攻加持的战舰和骁勇善战的船员。即便此行,祁楌晟一直将这些隐在朝廷势力之后,但面对梭图这般劲敌,实难遮掩。
祁高煦必然是看中了龙海船行的实力,如今的盛朝,海贸第一人倒了,自然会有一个新的第一人顶位。
朝中,户部和市舶司之位自是大换血,祁高煦之所以能被盛安帝选中,出任这次镇压曲州匪患的首领,也一定是谁在盛安帝面前有所谏言。
各方势力都在暗暗角力。
被祁高煦找上门,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一件事,祁楌晟顺水推舟。
说完要说的话,祁高煦将屋外的人唤进来,对齐灼的看护之事吩咐了几句,祁高煦便拖着受伤的腿离开了房间。
看着这位二皇子远去的身影,祁楌晟浑浊的眸子暗了暗。在做一些表面功夫上,这个人也是学了自已亲爹的十成十。
儿时,他同盛安帝的众皇子在资善堂一同受教。祁高煦同他并无多少交际,有一个张扬跋扈的大哥做对照,这位二皇子做什么都不太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