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恨吴漫意,也恨自己不曾学过些防身脱身的武功。
后来我醒过一次。
眼前站着的是不耐烦的吴漫意。她换好了漂亮的衣服,是我衣柜里的新版连衣裙。头发恢复了漂亮的波浪卷,似乎刚才哀嚎的并不是她一般。
我知道她或许不喜欢我,但令我着实没想到她讨厌我到了那种程度。
她说她讨厌我的脸,讨厌我高高在上的气质,讨厌我永远鼓鼓囊囊的钱包,讨厌我可以没有负担的随意购物,讨厌别人都喜欢我些,讨厌我的好出身。
因为她没有,所以她讨厌我有。
我很害怕,我特别害怕。
我从未见过那般的她。
紧张到不自觉的发抖,每当她凑近时我都要紧闭双眼。因为我感觉到杀气,我有种感觉,我真的会在这阴暗的地方里死去。
或许吴漫意一直是这样的人,只是她藏得太好了,以至于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我。
我被一脚连人带椅踹翻在地,父亲送我的珠串断裂,散落在地,劈里啪啦,连同我的心,我的魂,都震了三震。
我的脸贴着地,别扭的姿势压得我很难受,吴漫意一把抓着我的头发,连着头皮提起我的头。
她说她跟我住了两年,朝夕相处。她了解我的所有喜好,知道我的性格,也从我和父亲平时的视频联络里知晓我的家庭关系。
平日里她看着弱不禁风,博人同情,我没想到,她下手竟这般狠毒。
她将我关在最暗的房间里,折磨我到我分不清白天黑夜。
她用刀划花我的脖子,但下手不算重;划花我白皙的腿;剪断我的头发,将我丢在空房间里奄奄一息。
像只待宰的猪一般,被关在猪笼里动弹不得。
我挣扎过,但粗糙的麻绳勒的我手臂没有其它任何感觉,只剩手腕和胳膊处撕裂般的痛。
我看不见,但全身冰凉。我猜,我大概浑身是血。
我不明白,既然这般,为什么不一次性断了我。
后来无意中,听见隔墙的电话声,嘟嘟囔囔。也多亏了这些年对她那方言的累计,我听懂了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想趁着拿到赎金,然后把我转卖进深山,就凭我的脸,卖五千块钱不是问题。我是个穷人家的疯丫头,他们是从我父母手上花五千买来的,给她们开便宜价,五千五。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我当时的害怕,我只知道,我好像如坠冰窟,在望不到头的黑暗里走了很多很多天,事实上我根本一动不动。
我每日缩在地上,我知道我在等,只是不知道是在等待渺茫的救援,还是在等待漫长的死亡。
我多日不见水,嘴唇干的发裂,伤口得不到及时处理,发炎流脓水导致的发烧让我浑身脱力,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让我一度觉得我已经死去。我在清醒和迷糊之中反复沉沦,如同上岸许久的鱼,偶尔还能挣扎半分,但终归动弹不得,无人诉说,仿佛在孤独的等待静静的死去。
第几日了?我记不清。
在我意识混沌之间,我好像看到了妈妈。
我分明从没见过她,可她的影子堪堪往我面前一站,我就知道,是妈妈来了。
那股巨大的牵扯感和安全感包裹着我,我从没那么温暖过。我面带微笑,我知道,是妈妈从天堂来接我了。我终于,走到尽头了吗?
妈妈好温柔,好漂亮,之前闻叔总说我跟妈妈越长越像,有八分相似。但幻觉中相见,我惊觉,我分明只占了她三五分。是我混沌了,我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我分不清,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还是这是我幻想出来的妈妈。
她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的距离,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的看着我,半晌,张开双臂。我曾无数次梦见的画面,张开双臂朝向我的陌生无脸女人,在这一刻和妈妈的面容重合。
周身遍布云雾,黑暗中我却仿佛充满力量。我想向她冲过去,却发现怎么也挪不动身。
可她就那样站着,不开口,就那样站着,无论我怎么挣扎,只是静静的,带着爱意的看着。那视线滚烫,仿佛穿越身体,穿越灵魂,穿越时空,直击我的五脏六腑。
朦朦中,远处传来枪响,我猛然如同梦醒般睁开眼,定睛一看,哪有什么妈妈的影子。
空气中传来第二声枪响,我凝神,拼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往有光亮的地方挪了挪。
但我失败了,我两眼一黑就昏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我浑身缠满了纱布,大动弹不得,独独留着张脸露在外头,绷带下星星点点的血红和浑身的疼痛让我知道,那不是一场梦。
我缓缓转头,疼痛迫使我动一下停一下,我用了很久,才彻底看清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