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妈又抱怨了几句,一脸无奈地看了看微微颤动的鱼鳍,也不追究鱼的死活,便先把它扔在了一个断了半截的圆木砧板上。
烧上了水,小豆子妈又去隔壁的婶子那儿借豆腐。
婶子自称家中的豆腐已经用完,除了半块长芽的嫩姜,没有任何东西能匀给小豆子妈,同时还旁敲侧击地表示自己也想尝一尝青鱼汤。但在再三确认是一条翻了白肚皮的死鱼之后,她一脸的晦气倒霉样说道:“越州河那么清澈,死鱼还真是少见。”
“许是吃了什么坏东西,给吃死了。”小豆子妈看了看手里发了芽的生姜,幽幽地说道。
回到家中,小豆子妈拿起菜刀,横着刀身,狠狠地一拍鱼肚子。
昏暗的屋子里,小豆子妈并没有看到一颗从鱼嘴里飞出来的有些晶莹剔透的“小石头”。
本来还半死不死微微抽搐着的青鱼倒是因为小豆子妈的这一拍,反而活蹦乱跳了起来。
小豆子妈一愣,有些惊喜,心想莫非这青鱼与自家汉子一样,越收拾越来劲?一想到这,小豆子妈又横起菜刀往鱼肚皮上狠狠地拍了几下。
活蹦乱跳的鱼一下子便没了响动。
刮了鱼鳞,切了芽姜,一条青鱼顺着锅壁滑进了冒泡沸腾的锅水里。
第十章 酒楼人丁旺,伞铺罗雀散
袁明走后,邓奇一宿没有合眼,浑白的双目直直地盯着房梁,陷入了沉思。清晨屋外传来了清脆的歌声,将他从千头万绪的往事中拉回到现实。
“离人无语月无声,明月有光人有情。别后相思人似月,云间上水到层城……”一大清早,一个身披青碧薄烟纱,脸上略施粉黛的灵秀女子在伞铺外的小巷里练声。
邓奇被吵得心情烦躁,也不去管这词曲是不是唱得悦耳,一把掀起被子,套上鞋子,准备去探一探是哪个不开眼的醉汉,大清早的酒还没醒,居然学女子的声音胡乱念叨,扰人清梦。
青衫女子正在认真地练习发声,背对着巷子口愠怒的邓奇。
邓奇朝巷子里走去,一阵风吹起青碧衣衫,薄烟纱轻轻拂过邓奇的脸颊。
刹那间,邓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个模仿女声的醉汉,在巷子里发着酒疯。
“河西这种又穷又危险的地方,怎么会有这般打扮的唱戏女子?”这样想着,邓奇怒冲冲地快步上前,一手拍在了“醉汉”的肩膀上,语气不善地说道:“喂,要发酒疯回家去!大清晨不停地叫唤,你是鸣鸡吗?”
“醉汉”停止了歌唱,灵秀的面容上显露出一丝恼怒,纤手一举拍飞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涨红着脸转过身怒斥道:“谁是疯子?这嗓音这词曲怎么就扰了你的清梦?”
邓奇愣在了原地,本能地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磕磕巴巴地开了口:“花……花姑?”此女蛮不讲理,邓奇已经领教过两次,他真怕惹恼了对方,又会被她指着鼻子嘲讽得体无完肤。此刻邓奇是真的后悔从被窝里出来。
“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伞铺的二楼传了过来。
“呵,你家伞铺里的人咳嗽都咳得那么闹腾,你居然还敢来质问我?”花姑鄙夷地看着尴尬的邓奇。
“我师傅年纪大了,嗓子一直不好,那是没办法的事情……”邓奇解释道。
“我若不好好练嗓子,我和爷爷就没饭吃,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然老住在破庙里,指不定过几天又被人连累,再进大牢。”花姑毫不示弱,旧事重提。
邓奇语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姑娘,爹爹让我告诉你,梳妆打扮的地方已经腾了出来,你要的头冠也准备好了。”郑苑清出现在巷子口,眼眶周围黑黑的一圈,显然是肝火归了心经,心绪过劳失眠所致。
花姑“哼”了一声走出巷子,在经过邓奇身边时很不客气地有意撞了他一下。
见郑苑清到来,邓奇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生分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去。
“小奇子。”郑苑清叫住了邓奇。
邓奇心头划过一丝光亮,面容却显得极其淡漠,问道:“有什么事?”
“小奇子,我想离开这个地狱。”郑苑清带着恳求和希冀的目光盯着邓奇说道,“我们一起走吧,傍晚时分,老地方……”
刹那间,邓奇心下百转千回,面对着自己内心深处最在乎和渴求接近的邻居,鬼使神差地从嘴里蹦出了一个“好”字。
郑苑清看着邓奇浑白的双目,没想到他那么轻易地就答应了自己。郑苑清的面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轻轻“嗯”了一声,便转头走回了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