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密旨(出书版)(45)

“什么东西砸的?”

“听声音,当时刺客手握细刀横劈向徒儿的脖子,但是下一刻,那刺客就飞了出去,砸在了墙上。”

“这么说,赏钱都没了——?”邓不漏拉长声音,又绕回到邓奇最头疼的话题。

邓奇吞回了到嘴边的话,口中答应着今后一定好好做伞,努力赚钱。

“如果那俩刺客真是杀人恶鬼,一定不会放过徒儿的。不如我们设下陷阱……”邓奇不死心地自言自语,盘算起来。

“把赤头郎的差事退了,你死了谁给我打理伞铺。”邓不漏斩钉截铁地说道。

托着茶壶,嘬着壶里的酒,邓不漏看着一地大小不均的竹条,食指关节又敲在了闷头干活的邓奇的脑袋上。

“竹条怎么削得歪歪扭扭粗细不均的?是不是想搅黄伞铺的生意,饿死你师傅?”邓不漏斥道。

邓奇赶忙逼着自己打起精神,立起一根拳头粗细、手臂长短的竹子,用柴刀娴熟地劈开,把竹节劈成了几十条,条条粗细均匀。

“这还差不多……”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巡防营对油伞的需求量将大大提升。正值江南的梅雨季节,兵丁们此时却非常不适合披戴斗笠和蓑衣,因为斗笠影响视线,蓑衣沾水沉重;而油伞就不一样了,如若发现杀人恶鬼,随手一丢就可以实施抓捕,丝毫不影响行动。

满院的竹条很快就被消耗干净。一把把赶工完成的油伞在天黑前被邓奇送到了巡防营门口。

“棍子哥呢?”邓奇闻声,疑惑门卫怎么换了人。

“嘿,他从昨天就没来过。你一送伞的,管什么闲事?”矮胖门卫把铜钱扔给邓奇,让他赶紧离开。

天黑后,一众巡防营兵丁们分成了八个小队,他们一手撑着油伞一手举着火把,穿行在河西的宽街窄巷里。火光在简陋的油伞下摇曳,好像随时会熄灭一般。

越州河上的乌篷船也比往日多了许多。一眼望去,一艘艘乌篷船看似自由地漂荡着,只有当其中两艘乌篷船将要相撞时,才有一根长竿从篷下的黑暗里伸出,改变船只的走向。

缘来桥上,杨冲杨于握着同一把红缨枪,似两尊“煞神”,一左一右地站着,像极了阎罗座下的判官,阴沉肃杀。

伴随着丁零咣啷的声音,一个高大壮实的人影从一艘穿过桥洞的乌篷船船头跃起,落在了二人的眼前。

李自良身穿戎装,没有带伞,也没有披蓑衣,但全身没有一点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密集的雨滴在快要落到他身上时,就会自动向四周滑落,好像被一件看不见的蓑衣挡住了。

杨冲杨于朝李自良行礼,双方打过招呼后,李自良问起二人伤势。

“皮肉小伤,让师傅担心了。”杨冲惭愧地低头说道。

“无妨,雨夜杀手本就诡计多端,行事作风都是刺客的卑劣手段。你们两个好生在这里守桥,务必一起行动,哪怕碰上一流高手也能周旋一二,绝不能让任何可疑之人过桥。”李自良严肃地叮嘱着二人。

“为师已经巡视了河道,弓箭营的人会守住河道,你二人便安心在此。今晚为师要亲自会一会几只出洞老鼠。”说完,李自良朝河西而去。

邓奇自己用的油伞也被巡防营的一个兵丁征用了过去。说是征用,实际上就是占他便宜,分文未给。于是他只好带着卖了一百把油伞的铜钱,淋着雨往自家的伞铺走去。

邓奇驻足在缘来桥的不远处,想跟杨冲杨于说一声“抱歉”。他总觉得两人受伤,自己也是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枪尖寒芒遥遥指着邓奇的咽喉。

“你还敢来?”杨于一脸怒气地质问道。

“杨校尉误会了,小子只想来道个歉,都是我的无能让两位受伤了。”邓奇说着便弯下了腰。

“滚!”杨于对自己和大哥受伤这件事情异常愤怒,继而迁怒于带着薛瑞胡来、逼得兄弟俩不得不出手的罪魁祸首——邓奇。

“雨夜危险,小兄弟快些回去吧。”杨冲倒是平和地劝邓奇离开。

邓奇垂着脑袋,淋着雨朝伞铺走了回去。

不漏伞铺东北角的杂物间里,邓不漏清理了一些杂物,腾出一小块空间。他咳嗽着点燃了案桌上的两根蜡烛。在烛光的照映下,可以看见桌上摆放着的一大一小两块不太规则的圆石,石头上各有一排细小的文字,写着“爱妻昆月之墓”和“爱子……之墓”。“爱子”两个字的后面没刻上名字,留有三个小字的空间。

邓不漏朝两块石头跪了下来,神情悲伤。

“阿月,儿啊,我……我动了念头,差点拿起害死你们的妖剑啊。可我……我也没有办法啊。你们告诉我,我该拿那个惹是生非的臭小子怎么办?”邓不漏对着眼前的两块石头一会儿讨饶一会儿反问,一会儿骂自己,一会儿又在找各种理由乞求原谅,一会儿又大骂邓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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