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也看不见,所以耳力好,反应也快些。”
两个人一问一答,听得郑苑清有些没头没脑。
“抓到杀人恶鬼以后,我让阿爷找最好的郎中给你医治眼睛。”
“真……真的?”邓奇有些不敢相信。
“目力恢复之后,不如跟着我,在帅府谋个一官半职。”
“治好眼睛以后,我要去收一笔账。”邓奇嘴唇紧闭,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地咬合在一起。
挂在脖子上的牙形吊坠跟着晃悠了几下,似乎感受到了邓奇的愤怒。
夜晚的雾气弥漫开后,就很难分清雨水和雾珠。
在岭南街附近,一颗红色的磷弹朝天飞去,在空中闪烁了几下渐渐消失。
薛瑞起身,在桌上留下一枚铜子。“老板,这鱼绳借我一用。”
“不行不行,鱼绳借……借给你,万一你不还,我肯定要……要挨婆娘骂。”
“说个数!”今日薛瑞偷摸出来走得着急,没带什么钱两。
“三钱。”
“你!”身为节帅府大公子,从小养尊处优,对小额的钱两根本没概念,以为自己随身带一钱银子肯定够用了。
“瑞公子,不如我将这玉佩暂且押给他?”郑苑清很善解人意地问道。
“苑清不可,这是我的心意!”
薛瑞一咬牙,突然抄起鱼绳,缠住邓奇的手腕,又拉上郑苑清的手,带着两人飞快地逃离夜食摊,在雨中奔走。
“你这少爷看……看着有钱,怎么还赖……赖账!”店家急道。
邓奇因为薛瑞这个赖账的举动,心情愉悦了几分。“这样赖账的人,苑清姐一定会讨厌的。”他心想。
被薛瑞抓住手,郑苑清只觉面颊发烫。她看着眼前这个连赖账都赖得那么干脆潇洒、风度翩翩的身影,还有那一句“苑清不可,这是我的心意”,只觉一颗心不受自己的控制,完全融化开来。
“什么人?”杨冲单手执枪,长枪横在雨中,枪尖指着油伞下的中年男子。
“两位杨爷,我,汤磕……磕巴。刚有一个少年郎看着像是富家公子,带着两人在我夜食摊吃白食,还抢……抢我的鱼绳。这下我怎……怎么敢……敢回家?”
“你害怕你家婆娘,找我们做何?”看着一脸苦相的中年人,杨冲哭笑不得地说道。
一旁,杨于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中年男子从怀里掏出一枚铜子,“可……可我在钱上发……发现了这个印字。”
“印字?什么印字?你夫人的巴掌印?”杨于嘲笑道。
杨冲瞥了瞥铜子,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铜子给我。”
汤磕巴犹豫一会儿,把铜子抛了过去:“看……看完还我。”杨冲接过铜子,稍一辨认道:“是节帅府的造印!”
“那小子偏挑着雨夜来河西胡闹?”杨于也笑不出来了。
“去节帅府找人吧。”
“来不及了,黑夜雨大,万一碰上杀人恶鬼……得赶快把他找回来。”
杨冲朝桥底下吹了一声尖哨,两艘乌篷船漂了过来,暂时替两人把守桥道。
杨于抓起红缨枪,跟着杨冲朝河西疾驰而去。
汤磕巴不甘地捡起地上的铜子,满脸苦瓜相:“剩下的钱……钱找谁要啊?”
四下寂静,除了哗啦啦的雨点声,没有谁再来回应倒霉的汤磕巴。
双杨校尉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在最激烈的捕杀行动发生前,找到薛瑞,将他安全地带回节帅府。
在靠近岭南街最近的一条巷子里,有三人率先赶到了发射磷弹的方位,只见地上两具尸体,一具躺着,一具趴着,刻着数字“柒”的木牌掉在洼地里,被泥水没过一半。
在河东,升平坊四层楼的窗户全部开着。坊内的每一张方桌圆桌上都摆满了酒肉菜肴。离窗户最近的一张梨木椅子上,一个锦衣宾客突然放下酒杯,激动地指着天上的红光磷弹说:“有磷弹!赤头郎发现杀人恶鬼的踪迹了!”
锦衣宾客的呼喊引得享乐客们纷纷快步走到窗边,拥在窗沿上,朝河西看去。
“开赌局!我瞧着今晚这些个赤头郎抓不着杀人恶鬼。”锦衣宾客高举一张银票喊道。
“周兄,这种赌约有什么意思,不如赌一赌今晚会死几个赤头郎。”“赤头郎?怎么也得死上俩吧。”
“赌约,自然得有个彩头吧。”
被唤作周兄的男子双目放光地看着友人怀里的女子。
“周兄,就赌上这姑娘和你清平街的两间玉店如何?”
友人怀中的女子一听自己成了两个男人之间的赌约,笑得直颤。
“好!”周兄咬咬牙答应道,“我就赌今晚赤头郎都活不了。”
姑娘、客人、小厮和老鸨,所有人都在讨论着河西上空时不时出现的磷弹,整座升平坊气氛欢愉热烈,比看长安来的戏班子唱戏时还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