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辞:“……”
辞辞不敢不从,将那碗甘草百合酸枣熬成的药膳一饮而尽。她抹了抹嘴,心道有的时候辩解是没有用的。
放下空了的汤盅她到桌前摆饭,只听身后叶大人道:“戎国人虎狼之心,每年秋冬南下劫掠,不知要伤我多少将士和百姓。”
“这些人为了眼前的一点利益将屠戮同胞的刀送到敌人手上,若是轻饶,又对得起谁呢……”
他这是在同她解释方才堂上严厉的原因。辞辞原本就很认同知县大人的作为,停下手回头笑笑:“大人您做得对,正该如此。”
叶徊点点头,面上笑意愈深,又像是松了口气:“你知道便好。”
“敢问大人,那位谭秀才会如何呢?”辞辞一直好奇着,趁气氛好忍不住便问了。
此人将事情捅出来毁了蔡家,转头又请求陪着蔡家人赴死,这样反复的行为实在叫人难以捉摸。
叶大人走过来,在她手边坐下,叹了口气:“他的命还是留着来日奔前程造福与民吧。”
“此人从前能够忍受欺侮,只因欺侮加于自身。而蔡家走错了路,危害又岂在一家一姓之间?如此,他便不能忍了。”
“只是赴死全恩情一节未免迂腐了。”
辞辞听了恍然大悟。
窗户没关,吱呀吱呀地动,有风吹进来。辞辞走过去关了窗,返回来又听叶大人说起另外一件事。
“这城中私通戎人的不会只有一个蔡家,其他商贾富户亦有嫌疑,比如城南的阮家,城东的王家……”
叶大人一面说着,一面观察辞辞的神色。他知道她与阮家小姐相熟,谨慎起见,还是提点一句得好。
城南的阮家……相处久了,闻弦歌而知雅意,辞辞听出这是要她懂得避嫌的意思,便道:“大人放心。”
对上大事,这点儿分寸她还是有的。但到底还是觉得心里微妙,不是滋味。究竟为何不是滋味,她倒说不太清了。
因为服了安神汤的缘故,从二堂转回来辞辞便哈欠连连,不得已只能回房里眯一会儿。好在白日里她睡眠浅,不会耽搁事情。
睡醒她冲了碗浓茶喝了才肯回厨下做事。
短短几日,城里又有几家人被揪出与戎人有染。
这几户人家几乎全族下狱,牢里腾不出位置,便就地看管起来。这些人被囚禁在家里,只等着罪名落定统一押往京城。
非常时期,辞辞开始整日往前头去,她又惊又怕,生怕听到熟人不好的消息。
自打得了知县大人委婉的提点,辞辞便时时注意自己的举动不叫人抓住话柄。这段时间阮流珠一次也没有找过她,双方之间仿佛存着某种默契似的。
这种默契叫辞辞又欣慰又难受。
因为心里头压着事情,这些日子以来辞辞过得马马虎虎,勉强能够使自己不犯错已经是天大的自制力了。借用樱儿的话说,这是攒了十六年的迷糊一朝被放出来了。
气的辞辞拿话堵她:“我不过是替你拿错了东西,至于这样遭数落么!”
樱儿回她:“我这哪里是数落你,我是在提醒你,寻常的错处熟人担待着也就罢了,当心些,千万别在当差时出岔子。”
辞辞不服气:“怎么会!”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辞辞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把明晃晃的错处撞到知县大人眼前来。
--------------------
第41章 出错
=====================
水满则溢。琥珀色的茶汤顺着碧瓷杯不住地往外淌, 条案上都是水,水珠滴滴答答,一股脑儿地滚落到地上。
滴答, 滴答——
书房里议事的几人被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吸引, 纷纷停了议论望过来, 不远处侍候茶水的人居然还未察觉。她低垂着眉眼,心思显然在别处。
“辞辞姑娘?”有人出声唤她。
“啊?”辞辞被唤回神智, 捉茶壶的手一松,哗啦一声, 好好的一把紫砂壶最终落得个支离破碎的下场。辞辞忙弯下腰去补救。
“行了, 你先出去吧。”叶大人摆摆手, 坐在那里看不清喜怒。
“是。”辞辞不敢再看人,羞愧地退出来。
书房里的议论继续。近日有太多的事情值得商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全然没有把方才的那点小乱子放在心上。
萧瑟的秋风发了狠, 在窗外叫嚣个不停。
辞辞涨红的脸有些发烫, 不想回西厢, 就近在池塘边吹吹风, 透透气。池塘里的荷花繁盛了一个夏季,如今衰败了, 也可窥见旧时的热闹。遑论辞辞是见过它旧时面貌的。
那时这院子里住的还是陈知县和他的家眷薛姨娘。陈知县风度翩翩, 薛姨娘温柔貌美,这二人站在一处, 郎情妾意, 不能更合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