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蕴龄被沈策从马上拉下来,她看着向他们包围过来的蒙面人,脑子一片空白:“我们要死了。”
“是啊。”沈策声音有些虚弱,可听上去没有半分忧伤。
“杀了他们!”随着对方一声令下,两只小队从左右包抄,她眼前只有不断靠近的人脸。
“闭眼。”沙哑的男声在她耳边轻语,萧蕴龄下意识紧闭双眼,坚实的手臂从身后环上她的腰,失重感产生,猎猎风声就在耳际,她大约猜到自己从悬崖掉了下去,随即吓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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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滴滴嗒嗒的水声,萧蕴龄睁开朦胧的双眼,印入眼帘的是层叠的树叶,光线从树叶缝隙洒下,形成一条条光柱。
手指触碰到了温暖的皮肤,这是她的哪里?萧蕴龄摸索着,直到触碰到皮肤上凸起的一颗物什,她一下子清醒过来。
此时她侧身躺着,抬头看见了沈策的侧脸,她的手指正按在他坚硬的喉结上。他们摔在了离悬崖几米远的地方,陡峭笔直的崖壁上,有阶梯般的突出,形成一块三尺宽的平地,她的脚微一动弹,便有石子滚落的声音,萧蕴龄不敢再动。
“沈将军?沈将军?”萧蕴龄叫他,可他没有半分醒过来的迹象,她的手又轻拍他的脸,凑在他耳边叫道:“沈将军,沈策!”
他的额头一片滚烫,嘴唇也失了颜色,萧蕴龄甚至拿手指去试探他的鼻息。
萧蕴龄躺在他身边,目光搜寻周围情况,树木遮掩下,这里自成一处小天地,让他们避免摔死在悬崖底下,又不会被敌人发现。
视线所及究竟有限,她的手撑在沈策脸颊旁边,身体往他那边靠着缓缓起身,害怕一不小心滚落崖底,她屏住呼吸,手肘紧张地发抖。
蓦地,身下睁开的凤眼讶异地看着她,撑在身上的她。
第18章
萧蕴龄从来没见过沈策这样的眼神,冰冷如出鞘的利剑,寒芒刺向她的心脏,似乎让她无处遁形,她支起的腿被他突然醒来惊动卸了力气,无法平衡的身体将要随沙石摔落时,腰后落下的力气将她揽向里侧。
沈策从最初的惊醒中反应过来,他想起了刚才的一切。
抱着萧蕴龄跳崖后,他的剑在将要断裂时插入一处松软的泥土中,让他们有了缓冲,最终停靠在这一小片地方。
她吓晕了,他也很困,此刻离他们摔落已经过去半个时辰。
沈策懒得动弹,但他不舍得让萧蕴龄在悬崖地下摔碎,于是单手抱着她,不想她再折腾。
从头顶悬崖上的沙砾滚在她身上,身下的枯叶被慌乱的手掌碾压出沙沙声响。
萧蕴龄严丝合缝地压在他身上,一只腿落在沈策双膝之间,另一只脚耷拉在陡峭的崖壁之外,一只绣鞋从她脚上掉落到深不可见底的树木灌丛从中。
她趴在沈策身上,面色僵硬呆愣,耳边只剩下呼呼风声,方才几乎落崖的可怖经历攥紧她的全部心神,直到耳边的闷哼声让她回神。
她的肩膀压在沈策的伤口愈合上,萧蕴龄缓缓向里面挪动,直到自己靠在他身上。
她一点也不敢再动弹,周围的血腥锈味随着她的呼吸愈发明显,她清晰地意识到沈策正在流血,她甚至觉得自己听到了血液滴落在地的声音。
萧蕴龄的全部心思都在如何起身,她对沈策的异常沉默无所察觉,只当他是太痛了,这让她愈发觉得压在他身上很过分。
她应该先起来,再想法子离开或者求救。
沈策无力地躺在地上,他的目光越过颤颤巍巍的萧蕴龄,落在冷杉树伸出的枝干上,细长茂密的叶子摇晃,朦胧微光从叶子缝隙落下,像是树叶本身熠熠生辉。
千万里上碧空如洗,云似轻纱,缓慢悠闲地移动。
这样的天气,暖洋洋地让人昏昏欲睡,是一个不错的死亡之地。
他的视线移到萧蕴龄身上,她跪坐在他双膝之间,手指抓着崖壁上坚硬的石块,腰背绷成僵硬的弧度,手腕上无暇的玉镯在她的手臂上投下剔透的光影,随着她的动作摇曳,是他之前没在她身上见过的。
沈策的眼神逐渐迷离,他对萧蕴龄是有些喜欢的。
她纤弱胆小,总是被人欺负得狼狈可怜,他多次看着哭泣的她,心中升腾起微弱的怜惜和诡异的欣喜,丝丝缕缕,像蚕丝般脆弱一扯便断,偏又密不透风地缠绕他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随着每一次呼吸,渗入血肉,让他无法忽略它们的存在。
他意识到他们此时的处境,远离所有过去的永州,无人涉足的峭壁上,在阳光明媚时,和他喜欢的萧蕴龄一起被遗忘,他们腐烂在一起,残留的骨头随着日日夜夜不停的风逐渐风化,成为这里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