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颖爸妈被他们的对话吓得不知所措,不知女儿和女婿之间发生过什么恩怨情仇,看上去恩恩爱爱的表面,原来底下藏着这么多的不如意和委屈。
采颖一通发作过后,身子哆嗦得直抖。章弦辉把她抱紧在胸前,拍着她的背说:“采颖,我以前真的很爱你。你要知道,你得到过我们两个人,我和严聪两个人完全的爱。你是很幸福的,你知道的是不是?想想你们出事前,那么快活。你是被爱过的,你不要自暴自弃。你还有爱你的爸妈,知道吗?”
他扶采颖在沙发上坐下,说:“来,把药吃了。”示意采颖爸拿药,采颖爸回过神来,忙去拿水取药。章弦辉把药塞进采颖的嘴里,再把水杯搁到她嘴边,看着她把药咽下去。跟着采颖爸又递上一把药,大的小的、白色的粉绿的、药片的胶囊的,大约有七八种,章弦辉分成三次让她服下。
过了一会儿,采颖安静下来,眼睛骨骨碌碌转着,看着章弦辉,忽然口齿清晰地说道:“你不再爱我了。”
章弦辉坦然应道:“是。我不再爱你了。你消耗了我对你的爱。我不再爱你,因此我对你责任已尽。”
他坐在茶几上,握住采颖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以前我忍耐着,试着用沉默唤回你,我以为我在那里,你总会回头。我也嫉妒过严聪,以为他比我优秀。但我现在发现不是,我不比谁差,我只是不是你爱的那个人。前些日子我在想,也许你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也许你从来不是想和我结婚。你只是想结婚。”
章弦辉想起那两根被辜负了的长青毛竹,整座山上最标致最青翠最长直的两根毛竹,象征长长久久、长青永碧的巨大毛竹,他父亲亲手砍下、从金华用长安车运到杭州城里,那些长久、长青、长安的美好寄寓,都被浪掷了。苏明明问他,城门城门几丈高,他回答说,三十六丈高。有趣无聊的所有的日常琐事,要和同喜同好相爱的人一起做。从苏明明那里,他知道他不是个不会凑趣的人,只是采颖不需要他去凑她的趣罢了。
章弦辉说:“只是因为你不爱我,在你心里,我就不如他了。但在爱我的人那里呢,也许我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因为你轻贱我,我有一阵很不开心,现在,我想过好我自己的人生。”
采颖倔强地扭过头,不看他。“采颖。”他喊她的名字,让她注意听。“从悲伤中走出来的人,是伟大的了不起的人。”就像苏明明,她不但自己走了出来,还要带领别人前进。
“你曾经那么骄傲,你不会让自己失望的是吧?”章弦辉说:“你还有一本书要完成。你做的图书那么优秀,再版了又再版,连我都嫉妒你的成就,你就不想看到你手上的这本书出版面市吗?你不想他的名字被世人记住吗?”
采颖的眼神聚了下焦,章弦辉知道她活过来了。他抬头对采颖爸妈说:“你们记得一定要按时给她服药,让她多和人接触。”采颖爸妈连连点头,章弦辉说:“不如这样,让她跟出版社请一个月的假,你们带她出去走,天天走,让她接受外界的刺激,每天有新鲜感,她就不会老想着那些困扰她的东西。另外,只有你们在她身边,她才能按时吃药,如果让她去上班,谁也不知道她吃还是没吃。”采颖爸点头说,这也是一个办法。
章弦辉对采颖妈说:“妈,你扶采颖回去休息吧,她吃了药要睡觉,这些药里面有安眠药的成分。”采颖妈妈依言扶采颖回去。章弦辉说:“爸,采颖这病,跟别的病一样,都有个发展的过程,现在症状还比较轻。但说不严重也不严重,说严重也严重。干扰及时,就可以慢慢恢复。”
采颖爸迟疑了一下,说:“她这个病,起因是什么?你说了,我们才好开解。”章弦辉想一想,还是说出来好,不然就算药对症了,开解得不对,惹得采颖心烦意乱,仍然是事倍功半。便说:“爸,采颖失去了她最心爱的人。当时在车上,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当场死去,采颖则昏迷了三个星期。”采颖爸一呆,跟着叹了一口气,说怎么会这样。
章弦辉说那我走了,爸,辛苦你们了。
第21章 梅雨(1)
章弦辉后来打电话去出版社,用撰稿人的身份问乐采颖编辑在不在,接电话的同事回答说,乐采颖编辑请了一个月假,好像是去疗养了,有什么事……章弦辉截过话头说,那我过一阵儿再和乐采颖编辑联系。
采颖愿意听他的建议,肯跟父母出行,看来还是有个积极的心态。躁郁症这个病在她这个阶段,能主动去治疗,就痊愈了一半。章弦辉想这下他就能稍稍安心了,不然,总会觉得事情没有彻底结束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