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明啊一声,说:“目连救母。”章弦辉说对。苏明明说:“那奶奶肯定喜欢。”想一想说:“为什么我以前没吃过呢?”章弦辉说各地风俗不一样,杭州是哪里人都有。说着把笋尖也分了两袋,都装好了,对何毓秀刘继钊说等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带上。刘继钊说好。苏明明对章弦辉说我拿进去,顺便把笔记本带下来。章弦辉说乌米要放冰箱,苏明明说知道了。
章弦辉把垃圾袋拿出去扔掉,回来那两人已经开始工作。苏明明把笔记本交给他,说可能电不多了,我后来没打开过。章弦辉说知道了,接上电源,输入密码,悄悄问道,我改个密码吧,你想用哪几个数字?
苏明明低声说,就今天的日期吧,四月初八,0408。章弦辉说好,修改了开机密码,连上打印机,苏明明把做好的账目发送过来,章弦辉守着打印机,整理纸页,用装订机装订成册。
等全部做好,已经九点过了。章弦辉说你们都累了,我顺路送去。又问何毓秀和刘继钊住哪里,送他们回去。刘继钊说不用不用,我们乘公交,这里出去不远就到车站了。何毓秀也说真的不用,这里走过去才十分钟。章经理不用管我们了。两人拿了自己的包和乌米笋尖,朝他们挥挥手,先告辞了。
章弦辉看他们走远,才回头对苏明明说,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两天累的,眼睛都抠了。苏明明把他送到门口,依在“六博”招牌底下的墙上,拉着一片竹叶,看着他说:“谢谢你,做的这一切。”章弦辉说:“光谢谢就完了?”苏明明问不然呢?章弦辉说:“给我亲一下。”
苏明明低头笑,笑了好一会儿,笑停了,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开车小心。
第18章 黄昏(1)
苏明明忙完上一月的报表,和章弦辉一起去吃越南菜。苏明明吃着凉拌青木瓜丝说这半个月太累了,何毓秀才上班,就遇上这样非人的强度,要犒劳一下。明天上班,带上妈妈和奶奶,去莫干山吃山菜。团建不选休息日,才是好老板。
章弦辉说她想得周到。又问:“那我呢,不带上我?我不是你事务所里的员工吗?我不是物业经理吗?你要早一天说,我就明天请假了。”苏明明嘴里嚼着煎虾饼,含含糊糊地说:“我们老中青壮四个女人,从20多岁到80多岁,你混在里面不奇怪吗?”
章弦辉笑,“我是怕你累着,四个女人,老的老小的小,什么事都是你张罗,你这是休息啊?你这是累完脑子累身体。你是自己开车去吗?要不要我送你们上去?到了我就走,不打扰你们聚会。”挟一块香茅猪排蘸上甜辣酱,放在苏明明碟子里。
苏明明说我没事,这几天休息得好,天天睡到自然醒,吃好午饭陪妈妈她们说说话打打牌看看电视。我自从开了这个工作室,就没有好好陪过她们了。再说奶奶一直都是妈妈在照顾,我只需要订时间订位子,付钱就行了。章弦辉说她是劳碌命。
苏明明笑说:“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以前我觉得我像是多余的,现在老的小的要靠我,这才发现过去男人出去挣钱,养活一家老小,看到父母安宁,妻儿饱暖,心里的满足感,其实那就是幸福。”
章弦辉同意,说:“要不说为什么男人都想结婚呢,白天出门有目标有动力,晚上回家有归有宿,知道在哪里吃饭,知道躺在谁的膝盖上睡觉。被需要就是被爱着。”
看一眼苏明明,笑问:“你要不要躺在我的膝盖上?”苏明明斜他一眼,掏钱付账,说不许跟我抢,我现在是养家糊口的户主。章弦辉说好,跟着加一句My Lord.
吃好饭出来,章弦辉和苏明明在北山路上散步。进入五月,空气里有了初夏的味道,路边合欢树开花,粉花茸茸,白花颤颤,红粉菲馥,十分可爱,便站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
一阵晚风拂过,一朵一朵丝绒花球掉在路面,让人顿生惜春之感。有一朵花正好缀在苏明明的发上,章弦辉无端生出不安,想一想,发现那是和在严聪追悼会上苏明明头簪白花的一幕重叠了。
苏明明的眼睛从合欢花移向路的尽头,岳王庙前有最密集的人流,黄昏天将暗未暗之时,人群有一种特别的匆忙。她忽然说:“你有没有觉得傍晚时分人特别彷徨?”
章弦辉点头,伸手把她头上的花摘去。“那是远古时留在人类基因里的恐惧感,这个时候如果不回家,荒野里不知会有什么动物窜出来,眼睛发着绿光,悄没声地靠近,人就会被吃掉。如果是冬天呢,如果下雪呢?如果下雨呢?如果掉队了没有同伴呢?这种对自然的恐惧深深地刻在我们的记忆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