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弦辉想她是想说也难怪严聪往外跑吧。他初识采颖时也觉得她外向热情,但到婚姻后期,两人几乎就不说话。相反现在和明明在一起,就没有冷场的时候,嘴巴不是在说就是在吃,或者又说又吃,说得高兴连食物喷出来也觉得无所谓,抽张面纸擦干净就是。
章弦辉打岔说:“当了老板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啊,知道什么样的员工好带。”苏明明被他说笑了,手握成拳头轻轻在他胸口捶了一下。章弦辉揉一揉胸,直叫哎哟。
这天章弦辉收到金华捎来一箱竹鞭细笋,足足有五斤多,装了满满一个泡沫箱,里面垫了保鲜剂,送到公司时还新鲜碧青,新笋之外,还有一包乌米。看到乌米,他就知道是农历四月初八了。他想爸妈真是糊涂了,忘了他现在是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么多的新鲜鞭笋。便给苏明明打电话,说下班后过去,有新鲜笋尖,给你送去。
苏明明说今天忙死了,晚上要加班,得赶在十二点前把做好的账册送去,没时间出去吃晚饭了。妈妈和奶奶去参加净寺的法事去了,今天是四月初八,佛祖圣诞浴佛会,要晚点才回来。家里没人做饭,我们打算点外卖。章弦辉说那我买三份,我给你送来。苏明明说要四份,我这里有三个人呢。
章弦辉想这么快又招人了?这扩张速度可以呀。下班后顺路去那家粤餐厅买了四份烧鹅双拼饭,开车到苏明明家去。
章弦辉推开“六博”工作室的大门,就见苏明明和新员工何毓秀各对着一台台式机,何毓秀旁边有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在用一台笔记本电脑,三个人埋头工作,屋子里只听见打字的声音。
苏明明见他进来,便说你来了,我们休息一下,吃了饭再做。
何毓秀站起弯腰行礼,叫声章经理,拉一拉身边的男孩子,叫他也起来打招呼,一边对章弦辉说这是我男朋友,刘继钊。我们今晚赶活,就叫他来帮忙了。
刘继钊恭恭敬敬叫一声苏姐夫。苏明明闻言惊了一跳,忙说不是哦。刘继钊便改口叫章哥。何毓秀横肘撞他一下,再点他一下额头,说你的礼貌呢?和眼色一起掉路上了?刘继钊说哥不是尊称吗?何毓秀说和你很熟吗?第一次见面开口就叫哥。这是章经理。
章弦辉心想我这物业经理看来是当定了。当下也不否认,说都行,都行。把四个饭盒放茶几上,笑说先吃吧,趁热,冷了就不好吃了。那两人拉了椅子过来坐下,打开饭盒吃,咬一口直说好吃。刘继钊含了一嘴烧鹅,问章哥是哪个大学毕业的,章弦辉说是同济大学的。刘继钊说哥你是我的偶像。
苏明明泡了四杯咖啡过来,章弦辉揭开饭盒盖子放在她面前,再掰开筷子,交互刮了刮毛刺,递给苏明明。苏明明坐好后用手按住披散下来的头发,俯下身开吃,章弦辉才坐在她旁边,拿过一张餐巾纸塞在她手里,自己再揭开饭盒的盖子。
刘继钊看呆了,过一会儿醒悟过来,也拿了一张餐巾纸给何毓秀,苏明明和何毓秀都笑了。章弦辉浑不在意,对苏明明说:“我爸妈寄了新鲜的鞭笋来,足足五斤。我哪里吃得了,直接连箱子搬来了,你留着吃吧。”又对那两人说,你们家在这里吗?要的话也带点回去。
刘继钊说我住家里,毓秀和朋友租房住。章弦辉说那你带点回去给爸妈尝个新。刘继钊说好的章哥。
苏明明问你家鞭笋怎么保存,章弦辉说一半打包,有收购公司来运,剩下的笋农用盐腌了压上磨盘石脱水。这一点点用水焯了速冻就行。苏明明说我喜欢烟熏晒干的,和肉丝一起炒豆腐干好吃,可惜那个我不会做。章弦辉说下回让他们给你寄。又问你有什么忙,我可以帮啊。苏明明说还真是,等下我去把家里那个笔记本拿下来,你来打印我们做好的。
当下吃完了饭,刘继钊和何毓秀收拾饭盒,擦桌子。章弦辉去车上把泡沫箱搬进来,对苏明明说,里面还有乌米,你明天早饭就吃这个吧。苏明明问乌米是什么,章弦辉问你们四月初八不吃乌米饭吗?苏明明摇摇头,章弦辉说:“就是用南烛树的叶子揉出墨汁一样的水,用来浸泡糯米,浸一晚上变得乌紫青灰的,早上蒸了吃,就叫乌米饭。”
苏明明一听大感兴趣,问是蒸了吃吗?章弦辉说用电饭锅煮也行,就是要少放水,已经泡过了,刚刚没过米就行。吃的时候拌上绵白糖。苏明明问什么味道,章弦辉说:“一个字,香。有草木的清香味。”苏明明说那我明早就煮。
章弦辉拿袋子分出两小袋来,说:“古时候叫‘青精饭’,喏,杜甫给李白写过的,‘岂无青精饭,使我颜色好’,说的就是这个。原来是立夏那天吃的,后来就变成四月初八佛祖诞时吃了,大概是因为有些年份这两个日子比较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