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鸿博不甚在乎:“说不定是年轻人贪玩,在路上流连。”
“怎么可能呢?我堂姐言道,那位小姐一心求学,听说能通过引荐,拜到你的门下来,便立刻收拾行装上路了。”
“京城人心险恶,你我所经历的,难道少了?”万鸿博冷着脸道,“人人都很会做表面功夫,在朝堂上不是为国为民,而是拉帮战队,无趣得很。若不是你一心推荐,我可不愿和她们这些京城的官宦子女打交道。更何况是顾氏晚辈,我现在听到这个姓氏就反感。”
“虽然这两家出自同宗,但关系已经远了。”赵德亭劝道,“均州顾氏都是清流之辈,此女也是后辈之中的翘楚。若不是块好材料,我姐和我也不会把她带到你面前啊。”
万鸿博想到昨天的事,忽然笑了笑:“老赵,你看谁都是好材料。你现在的眼光,我可不敢相信了。”
赵德亭一愣:“什么啊?”
万鸿道:“昨儿早晨,你遇到顾家那混账东西,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你如今是脸皮厚,还是修养好?对着那块烂泥,都能夸出朵花来。后来她耀武扬威地跑来跟我说,她要拜到我名下来学文章,因为你都看得上她,我肯定更看得上她。”
赵德亭听她口气中多有讥讽,面上有些挂不住:“学生若有心向善,自然是好事,需要鼓励……”
“得了吧,你的学生,都被你鼓励得无法无天。”万鸿博口气不善,“换了我来教,戒尺都打断一箩筐。”
赵德亭一笑:“我的学生,各有各的好处,我看了谁都喜欢,才不会交给你摧残。”
“玉不琢不成器,外边知道疼了,里面才通透呢。”
“师姐,你可不要拿这一套来对付顾小姐啊。人家可是名门出身的芝兰玉树,还从未见识过这些呢!”
“既然给我做学生,就得遵从我的规矩。学海无涯苦作舟,哪有个舒舒服服,就能做成学问的?”万鸿博说到这,忽然想起,“可是你这顾小姐在何处啊?”
赵德亭又愁了起来:“我今日登门,便是为此事而来。”
万鸿博了然:“你是看在刺史和我的师生之谊,让我托她往京城传信,询问顾小姐的下落。”
“正是。”
两人商量了一阵子书信如何写,万鸿博提起笔来,却又犹豫。
“真如你们所说,是个做学问的好料子?”
“当然!”
“配得上给我做学生?”
“当然!”
“那……”
“师姐,你再不写,我要和你发脾气了!”
万鸿博失笑:“看在你都要发脾气的份上,我姑且信你。”
“什么姑且信我!”赵德亭这人一向不爱别人逗她,一看万鸿博三番四次不当一回事,声音都提高了一层,“我这里有几封书信,都是她路途中的见闻和感受,写得极为质朴真诚,是你最推崇的情景相宜,丝毫没有年轻学子强说愁的毛病。若你还有顾虑,且看看再说!”
将信封甩在桌上,竟气得背过身去了。
万鸿博看她是真恼了,叫了几声师妹,她也不应。又无奈又好笑地拈起信封,展开去看:
“嗯?”
赵德亭立刻忘了生气:“如何?是好文章吧!”
“还没看呢。”
“师姐!”
“别急别急。”万鸿博细细看那字迹,“这一手字,怎么如此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第131章 一字之差
(章首作话)
赵德亭不明就里:“她也是和名家学过的, 自然写得一手好字。不过年纪还轻,模仿痕迹重些,也是有的。”
万鸿博道:“非也。我说的不是那些, 而是人有独特的书写习惯。你来看……”
她用手点了点几个字:“你看这‘凡’,这‘已’,拖笔有力,提笔果断, 如虎尾一剪。她在写这些字时, 心里是最有数的。”
赵德亭见她这般, 知道她是上了心,方才恼怒一扫而光, 脸上又挂着淡淡的笑容了。
“我就说你看了她的文章,一定喜欢。”
万鸿博看了几页, 虽不至爱不释手,但也知道赵德亭的推荐不是虚言。最近秋闱在即,上门拜访她,请她看文章的学子络绎不绝, 她一时想不起这种字形是在哪位的文章中见过了,也就先放在一边, 向赵德亭道:
“你的眼光, 当然是好的。咱们还是快写信吧。”
赵德亭走不多时, 顾影便兴冲冲地又上门来。
按照她的想法,老师一看她的文章, 便能对她有好感, 今日一定能得到款待。可不料上门之后, 遇上几个远道而来的外地学子,捧着文章求教, 入了万鸿博的眼,相谈好久都没从书房出来。顾影只得站在院中,眼巴巴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