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答复时, 顾氏又恰好补充道,“昨日知秋回了府上,说要小住一段时日。应该早也起床了。哎...她近来与晟王不睦, 是委屈了无处去, 才回了娘家。”
说罢, 转头对嬷嬷吩咐说,“你去西厢把归乐公主请来, 就说良妃娘娘回府了。”
“嬷嬷不必去请了,本宫亲自去看看她吧。”西厢原是我住了五六年的地方。如今正头香主回来了,自然该是她回娘家的住处。我低头敛了敛衣袖, 终于微笑着站了起来, 对顾氏道, “娘亲, 我今夜需赶回宫,恐怕等不到父亲回来用膳了。”
顾氏略失落, 但仍报以晓事明理的体贴, “没关系,娘娘能出宫一趟已是难得。正巧要到饭点儿了, 为娘这就去厨房, 亲自为你做一顿午膳。”
毕竟是多年养在她膝下的女儿, 就算不是亲生的, 她仍保有慈爱之情。我动容不已,忍不住像从前那般撒娇,“除了绿波茼蒿腌肉汤,我还想吃娘亲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呢。”
“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做。你啊,先去西厢跟知秋说说话吧。”顾氏忙喜笑着应承,可又难免有些顾虑,于是期望我宽饶地说:“知秋的心底始终是善良的。起初才查明身世时是对你狠了些,害得你下狱流放。但那都是气头上的抉择。人无完人,孰能无过呢。在你被押送去边疆时,她冷静了下来,以德报怨。对之前的事情追悔不及,还去求了太后,希望太后收回成命,将你赦免。逢春啊,看在爹娘的份上,还请你不要记恨知秋的一时糊涂。”
在被押往边疆的路上,那些同行的女囚哪个没有被糟蹋奸|辱。倘若没有翁韫与木之涣的打点,我恐怕早就因叶知秋的“一时糊涂”,成了人人都敢猥花亵柳的不清不白之身了。Q群搜索8以48⑴6⒐六伞,看H文po文海废文
如果说我对叶知秋的怨恨本来只有七分,那么现在因顾氏的求情便又多了三分反感。但眼下仍我端出休休有容的态度,宽厚温敦地安慰着顾氏,说自己与叶知秋早已前嫌尽释,只让她安心便是。
穿过两道垂花门,步行过种满森森凤尾的抄手回廊,打大老远便瞧见了一身素色的叶知秋。她才理好云鬓,正要去大厅,见我先一步来了,反倒停下了疾步,缓缓含笑说,“听下人们说你来了,我才装扮好,正欲去厅堂看你呢。”
亭子里无风,柳丝垂垂不动。花架上的山茶花惧风喜阳,此刻开得正浓正欢。我前年初见刘清慰,便是在这个亭子。此刻叶知秋正坐在亭中斟茶。春和景明中,侧颜秀挺,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我心生恍惚,忍不住想,若当初在这云亭中与刘清慰相亲的是叶知秋,那么他们现在是否依旧和如琴瑟?
“你在想什么呢?”叶知秋见我失神,便关切道。
我摇了摇头,压下那些如果当初。反问她,“方才听娘亲说,你与晟王近来琴瑟不调,略有不和,所以暂且搬回了娘家小住。可是因为那个叫柳婉婉?”
“你竟也知道了。”叶知秋垂气,复又苦笑不已。而后,她便向我倾诉起了最近的种种恩怨是非。
原来这柳婉婉被纳入晋王府后,不愿做那树老梨花身下的海棠,一心策划逃跑。晋王妃早知柳婉婉的计划,却故意坐视不理,任她席卷而逃。只是不承想,柳婉婉竟“阴差阳错”女扮男装混上了晟王南下出海的船队……后来晟王在海上遇到风暴,险些溺水殒命,是柳婉婉不顾生命之危,将他从海潮中救起...然后两人又在孤岛上相处数日,直至同行的官员不辞辛苦地搜救到岛上。从此之后,柳婉婉便恢复了女装,光明正大地留在了翁晟身边,随他一同远航。
“那柳婉婉早在青楼时,就对阿晟爱慕倾心。她说她起初混上南下的航队时,并不知阿晟在其中,我是半分不愿意信的,总觉得她是蓄意接近。”
听起来,柳婉婉似乎是个会使手腕厉害的角色,比尹相莲更难对付。此刻的叶知秋还未彻底心死,仍对晟王抱有情义与信任。她与晟王之间或许真有误会,被人从中作梗也未可知。
“我是真的厌倦了这样的日子。自从嫁给阿晟以来,自从当了这个公主以后,暗害、离间、造谣、污蔑源源不断,永无休止。”叶知秋袒露苦楚,望着我的眼神中暗含渴求,她在期望我能与她有一丝半点的共鸣。
我顺应着她苦笑说,“我进宫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日日忧谗畏讥。你的苦,我自然感同身受。”
叶知秋怆然起身,玉手掀起亭中纱幔,望着高墙四角,任暖煦的日光倾泻在面庞上。“所以我才会想要回到嫁给阿晟之前的生活。纵使清贫,但却简单自由,就算是只云雀,也能天高海阔。在阿晟没有带柳婉婉回府之前,我以为他会遵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所以就算霓裳华服、孔雀宝冠给我带来只有沉重的枷锁、无尽的纷争迫害,我也甘愿忍受。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