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一道小到不可闻的声音在船外响起,台上正舞蹈着的女子身子一震,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背上,是一支利箭。
船上闹了,尖叫着仓皇逃窜着。
撞翻了烛火,点燃了花船。
裴祁渊眉头一皱,扯着谢玄的手转头就跑。
火越烧越大,避无可避的二人只好连连下了水。
河水很冰,但恐惧占据心头,让谢玄完全忘记了刺痛的冰冷,只顾着一个劲地朝着岸边游去。
只是不幸的是,当谢玄探出头时,才发现他们游去的方向竟是与皇城相反的方向。
嗖——
又是一支利箭的破空声。
夹着熊熊燃烧的火,刺进了一旁的土壤里。
裴祁渊没有办法,只好拉着谢玄往更茂密的草丛中走。
可这里太过黑暗无光,稍有不慎就被斜七竖八的枝杈石头阻拦。
谢玄便不例外得被一根横亘着的树干打了个结实。
他应声倒地,被裴祁渊牢牢抓住的手也就此被扯得松了开来。
耳后,是数道追踪的脚步声。
裴祁渊眼里捉急,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倒地的谢玄。
忙扯开自己深色的衣服往谢玄身上一罩,“师父在这别出声,我去引开他们!”
“但是殿下。”
“师父就别和我抢这份功劳了,我还想着师父记我一辈子呢。”
谢玄不喜欢这样类似临终遗言一样的话,可也来不及说什么,裴祁渊就已经离他远去。
他只能死命地捂着嘴,任由追杀他们的人踩着自己的身子走过。
谢玄一一数过。
一共八个,八个拿着刀的蒙面人。
可裴祁渊就一人…
时间悄然流逝着,谢玄不知道自己在草地里倒了多久。
他害怕的不敢动,生怕弄出一点声响,那把夺他命的刀会毫不犹豫地落下。
咚!
猛地一声炸响,硕大的烟花照亮了谢玄眼前的一片。
他茫然的坐起身,冬日的冷风裹过他的脸庞,他拢着裴祁渊的衣衫,眼里一片空落落。
谢玄起身看着四周的黑暗,踉跄的朝着裴祁渊消失的地方走着。
“殿下…”
像个没有灵魂的死尸。
谢玄只听得耳边轰鸣,那是比烟花声还要剧烈的那颗快要溢出的心跳。
他害怕。
害怕裴祁渊对他动心思。
他想逃!
好想此刻就逃!!
可一想到裴祁渊就算身至危险也不将他放开…
谢玄做不到。
“殿下!!”
身后的闪亮未停,可谢玄却没法在目所能及的地方找到裴祁渊。
或许是不敢,因为他担心看到的会是倒在血泊中的裴祁渊。
“师父……”
谢玄一愣,脚下一滑,几乎是爬着去了裴祁渊跟侧,“殿下…你……”
血。
满手全是血,润满裴祁渊的衣服,白的晃眼红的刺目。
裴祁渊扯了扯嘴角,脸色苍白,“师父你怎么哭了…跟个姑娘一样……”
“殿下,为什么不换我来…”
“换师父,我担心师父跑不过他们…”
“我跑不快,但我可以躲啊。”
裴祁渊抬起手在谢玄的脑袋上摸了摸,“可是我会心疼呐…”
谢玄泪糊了眼,怎么擦都擦不干。他想极力去看清裴祁渊,却只能看到被泪水染花的猩红。
他颤抖着手努力去掩盖那块伤口,可血却更多的溢出指缝。
谢玄不想让裴祁渊担心,扯了一道笑意,“伤口,疼么?”
“肯定疼啊,师父往后你可要好好待我啊——毕竟这一刀,咳咳咳…”
“殿下你别说话了,我带你回家…”
谢玄摇了摇头,难免又扯着伤口吐了几口血。
“不回…去,去美人庄……”
“什么庄?”
谢玄不理解,为什么裴祁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去那种地方。恨得差点一拳头捶了上去,但也止在半空,苦着脸劝解。
“那种地方殿下往后想去多少次就去多少次,可现在……”
“师父想哪去了,去那,那里有接应我的人。”
“哦,原来,原来是这样……”
裴祁渊扯了嘴角,拧着眉挨着痛让谢玄抗着自己。
可耐不住伤口过深,还没等谢玄走出去几步,就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
“殿下,殿下!”
“你,你别死啊,我我,我这就带你去见医生,我们找京城最好的医生,多少钱我都掏,你别睡,我给你唱歌。”
“师父,可别诵经超度我啊,我还想多活几日,多看看师父的脸……”
“几日哪够,殿下是能与天同寿的,几日不够,要几十年几百年…”
裴祁渊笑着,气若游丝。
“我又不是王八…哪能,哪……”
话至此,裴祁渊却再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