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对方的手,声音温和,“浮玉,你不要多想。沈家这个药,不算什么,姑姑也试过……”
话没说完,长公主被面无表情的卫良一把抱起来,大步走出帐篷。
身体突然腾空,长公主先是一愣,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什么嘛,她就是随口一说,又不会真的说什么,卫良急什么。
快走到门口,她才笑够了,望着沉默的小侄女,笑容微微收敛。
若是单纯解药,浮玉不会问这种问题,那边的佛子应该也不至于昏倒。
长公主轻声开口,“浮玉,男女之欲,是人之本能,佛祖也没有绝对禁止。哪怕受了具足戒,和尚在梦中有反应,亦不算破戒。不邪淫指的是,是否欲心炽盛、沉溺纵逸。”
听见这句话,桌边的明艳少女终于动了动,长公主眼前浮现出小侄女两三岁时的样子,乳燕一般从院子对面跑过来,抓着她的腿娇滴滴喊娘亲。
时光竟然这么快,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长成明艳动人的女子,也到了谈情心动的年纪。
长公主和郑皇后想法不同。
郑皇后认为越浮玉无心情爱、姻缘不会长久。她却明白,浮玉只是一直很孤独,她生在错位的时空里,遇不到懂她的人,也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伙伴。
如今,她似乎找到了,可那个人的身份……
他们越家女孩儿,情路一途似乎都多有坎坷,长公主语气温和,既是解释,也是提点,“这个道理,姑姑一个外行人都懂,佛子肯定也懂。本宫不知你们发生了什么,但太医说,佛子服下至少六株仙草。”
她握着卫良的手臂,慢慢道,“仙草性寒,这种药都有一个通用的效果,就是压下灼欲。浮玉,你觉得,佛子为何要这样做?”
说完这句话,长公主便离开帐篷,把房间留给浮玉自己。她知道对方会想通,也会做出抉择,只是,不知那个抉择是……
长公主把脸埋在卫良怀里,静默不语。
帐篷里,帘子打开的瞬间,桌上的烛火晃动一瞬,越浮玉忽然想起一件事。
今晚药效发作时,佛子将她揽在怀中,喂她仙草。自己就坐在他的腰上,所以能清晰地感受到,佛子始终……没动过欲。
事实上,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蕴空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救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姑姑开口的一瞬,脑中无数的画面忽然跳出来。
佛子抱着她的时候,手中分明有很多仙草,可她只吃了两株,剩余的却全都消失不见;他说野兽伤人,转头却放出那头熊。
以及,山洞里,他圈住她的脚踝;士兵搜查时,他以吻封住她的唇;还有刚才帐篷外,他掌心灼热,遮住她的视线;
他为什么服用仙草?为什么放出那头熊?为什么又吃下泥附子?
一个又一个问题冒出来,她像是不解,又像是早有答案,只是一直不敢告诉自己。
越浮玉忽然看向蕴空,目光划过佛子冷漠疏离的侧脸,忽然,余光扫过什么。
她起身走到床边,轻轻拂开佛子紧握的手,一瞬间,纵横交错的伤口露出来。伤口大多结疤,少数几个还浅浅溢出血迹。越浮玉骤然怔住,与此同时,某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忽然肆无忌惮出现,如山崩海啸,势不可挡。
蕴空是不是对她……
越浮玉猛地闭上眼。
*
黑夜,帐篷仿佛隔开两个世界,外面喧嚣吵闹,内里寂静疏寥,蕴空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永照公主。
越浮玉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正漫不经心拨弄桌上的蜡烛。
她已经换了身衣服,华丽精致的正红宫装,广袖长裙,掐出纤细的腰肢。长发高高盘在头顶,金枝银钗,红唇墨发,妆容绝色。
她捏着枝条,时不时拨动烛火内芯,火光一阵摇曳,映在她眉眼上,显出几分冶艳。
蕴空看了一眼,很快冷淡收回视线,撑着床榻坐起来。
“大师,您醒了?”听见声音,越浮玉瞬间转头,她立即想起来,却在起身之前,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又克制住动作。
她主动解释现在的情况,“造反之人都被抓住,那头野兽也被制服,锦衣卫来得及时,野兽再没咬伤人,您不用担心。至于您突然晕倒,太医说您误服草药,调理两天就能恢复,药方就在旁边。”
蕴空偏头,在枕边看到那张药方,修长五指捏起薄薄的纸张,飞快扫过。
越浮玉看见他的手,目光顿了顿,又很快笑意盈盈开口,“对了,本宫已经从沈不随那里拿到解药,体内的两种药都解了。太医还说,本宫因祸得福,春.药猛烈,机缘巧合打通全身经络,使血脉畅通,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失眠之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