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寒的草药?”越浮玉拢起长发,妩媚的眉眼微微蹙起,“是仙草么?”
“正是仙草,”太医捋了捋胡子,“按照现在的情况,佛子至少服下六株仙草,老夫还在他身上找到了泥附子,应该就是这两种药。”
越浮玉指尖蜷了蜷,微微晃神。蕴空服下六株仙草?什么时候的事?她一整天都在他身边,根本没发现。
长公主没有那么多顾忌,温声开口,主动问明,“仙草与泥附子都有何作用?佛子可是身体不适?”
魏太医摇头,“佛子身体无恙,老夫看不出他为何服用大量仙草。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服用仙草之后,身体受寒,必定无法行动,只能用泥附子克之。”
无法行动……越浮玉恍惚想起自己被沈方带进帐篷,佛子再来时,手掌滚烫,他那时已经服下泥附子了么?
她按住眉心,心中似乎隐隐浮出一个答案,却又一时无法想清楚。
长公主看着小侄女陷入沉默,忽然开口,“太医,麻烦给浮玉看看。”
长公主的话轻描淡写,却不容拒绝。
两人对视片刻后,越浮玉率先败下阵来,她伸出纤细的手腕,主动交代,“我中了沈家的药。”
“怎么不早说!”
魏太医一吹胡子,眼睛都瞪圆了,他立刻放下笔,仔细询问她的症状,又细细诊了脉,片刻后,捋着胡子叹道,“老夫对沈家的药早有耳闻,您服下的应该是绮梦枝。它由百年以上的绮梦树主枝晾晒而成,此药无毒,亦不可解,唯有阴阳交融一法。”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四次听说此药无解,越浮玉没什么表情,拽下袖子后淡淡开口,“可我服用仙草后,症状的确消失了,它不算解药么?”
魏太医拧眉思索片刻,拿起一杯水,浇在燃烧的炭火上,随后指给她看,“仙草性寒,就像这杯水,可暂时压制,但不能根除。而且服用次数太多,反而会增强绮梦枝的药性。”
火盆中,茶水洒在炭火上,瞬间将表面的火焰浇熄。但几息过后,水汽蒸腾,炭火反而燃烧地更旺盛。
明灭火光映在越浮玉脸上,照出她沉默无言的面孔。
魏太医今年七十,已经在九盛城当了四十年太医。但年少时,他也曾走遍大江南北,身上带着江湖人的痞性。
他最见不得病人犹犹豫豫,大刀阔斧拿起笔,恨铁不成钢开口,“解开绮梦枝的药性,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您昨夜已经发作一次了吧?当时怎么解的,多来几次就行。年轻人呐,不要讳疾忌医。”
话音刚落,长公主手中的令牌脱手而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卫良俯身捡起令牌,用帕子擦干净,重新塞进她手里。
越浮玉按住额头,无奈道,“魏太医……”
“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自己折腾去吧,老夫老喽。”魏太医恰好写完药方,说完这句话,便收拾好东西,健步如飞走出帐篷,在门口中气十足喊道,“谁还要看病?”
……
诊脉时,长公主一直坐在旁边,脸上是极力掩饰的担忧。
她当然能看出来越浮玉身体不对劲,这是本能。
听到对方中了什么药,长公主终于松口气,半是怒火,半是哭笑不得。
她回头看了卫良一眼,卫良默默点头,眉眼稍凝,将‘沈家’二字记在心里。
随后,长公主向前坐了坐,尽量不带什么情绪,用平淡的口吻道,“浮玉,昨晚和你在一起的人是佛子?”
虽然长公主抚养越浮玉长大,但因为相似的经历,比起母女,她们更像是朋友。
这会儿,知道对方身体没事,长公主迅速切换了身份。哪怕极力掩饰,她眼底的八卦、揶揄根本遮掩不住。
卫良无声叹口气,把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的妻子重新按回座位。
越浮玉指尖紧了紧,没回答,而是仰头问道,“姑父,沙弥十戒中,何为不淫?”
卫良在成为心狠手辣的东厂督主前,曾看管佛堂十几年,对佛道颇有研究。
他摸摸小侄女的头,“不起淫心,不动浊念。坐怀不乱,是为不淫。”
越浮玉捏着衣袖,垂下眸,没有开口。
问出这个问题,本身已经算是回答了,而且,浮玉眼底的挣扎太过明显,根本无法忽视。
长公主默默叹息,她知道的很清楚,浮玉明艳的外表下,有一颗多么倔强柔软的心脏,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一定会把所有错处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