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令不明白为什么失败,冯太傅却一清二楚。
从佛子出现在城门那一刻,对方就赢了。毕竟论舆论流言,谁能比得过天生圣人的佛子,怕不是他一句话,那些没脑子的百姓就信了。
只不过,近年来佛道大兴,佛子之名家喻户晓,究竟是巧合,还是人力为之,其中又有申帝几分手笔,就有待考量了。
还是小瞧他了,冯太傅屈指按住眉心,本以为七年前大败,申帝会就此放弃,没想到藏了一手,竟然想到用佛教对抗世家的影响力。
就是不知,申帝的手够不够长,能否全然掌控这股力量。毕竟,什么天生圣人无欲无求,都是骗傻子的鬼话,一呼百应的佛子,当真甘愿做他人手中棋子?
冯太傅冷笑,“这件事便算了,给你们兄弟将功补过的机会,派人查清楚,蕴空为何答应入朝。”
申帝数次邀请蕴空入朝,对方始终没答应,这次突然应允,恐怕是申帝许下重诺。而申帝能给的,他都能给,还能给的更多。
筹码足够,不怕撬不动人心。
陈级满脸喜色,连忙拉着陈令叩首,“多谢老师!弟子一定竭尽全力,不辜负您的信任。”
“下去吧,”冯太傅漫不经心咽下一口茶,挥退两人。
本就是意料之外的动作,败便败了,并无损失,反而逼迫申帝露出一张底牌,未必不是好事。
冯太傅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却没想到,更大的事端正等着他。
第二日早朝之时,越惜虞叩响皇宫门口的登闻鼓,黑白状纸随风簌簌吹起,鼓声震天,惊起一排飞燕,“妾告发驸马,私拿会试考卷,协同科举舞弊。”
……
登闻鼓数年未曾响过,这次一敲,顿时响彻朝野。
科举舞弊是大案,又由公主本人状告,太监丝毫不敢耽搁,状纸迅速交至都察院,又第一时间禀告圣上,随即八百锦衣卫出动,将所有相关人士,包括越惜虞、驸马、及驸马名册上所有考生,捉拿缉捕。
锦衣卫动作迅速,他们行动时,大臣们甚至刚从早朝回来。刑部郎中家门口,马车对上锦衣卫明晃晃的刀尖,差点翻车。
“怎么回事,”刑部郎中怒气冲冲挥开帘子,正好看见自己的嫡子、新任探花孔疏被两个锦衣卫扣住手,押出门外,为首的锦衣卫甚至还对他拱手笑了一下。
“你们干什么,要带吾儿去哪!”顾不上锦衣卫意味深长的笑容,刑部郎中惊怒交加,“虽然陛下还未封官,但也是当朝探花,你们怎敢当街捉人。”
锦衣卫弹了弹腰间的令牌,“奉命行事,还望大人莫要怪罪。”
锦衣卫是皇帝的鹰爪,只听皇帝一人号令,刑部侍郎清楚这些。然而,若是孔疏当众被带走,必然对仕途有影响。刑部侍郎板着脸,“我要见皇上。”
“犯人呢,我们一定要带走的。至于大人做什么,请自便。”锦衣卫挑眉,暗示十足指着手铐脚镣,“还是说,大人想和下官一起走?”
怎么走?当然是压着走。
刑部郎中听懂对方的暗示,广袖重重一甩,重新落下帘子。等锦衣卫们走远了,他才揉着眉心,沉声开口,“去太傅府。”
*
一夜之间,官员们陷入前所未有的紧绷焦虑,程度之严重,甚至超过之前疫病。多少灯盏整夜不熄,越浮玉夜里坐马车出门,都能感受到风雨欲来。
白樱趴在车窗边,掰着手指头数,“吏部侍郎家,主事家,冯太傅家……都察院说,涉事官员足有十二家,这要查到什么时候。”
“左右与咱们无关,看戏罢了,”越浮玉打开另一面窗户,让夜里的凉风吹进来,“倒是姐姐能趁此和离,真是好事一桩。”
毕竟是宗室,和离不容易,越惜虞又无人撑腰,若不是驸马闯出天大的祸,不知要斡旋多久。从这个角度,越浮玉竟然有些感激白旭了。
白樱:“是啊,好久没见惜虞公主笑得这么开心了。”
她们今夜出门,就是去见越惜虞。
科举舞弊是大案,为了防止诬告、或者证人受到迫害,越惜虞也被第一时间控制起来,好在不用下诏狱,而是留在公主府,由都察院监管。
都察院是姑父的人,保证安全。但越浮玉还是担心,趁着夜里无人知晓,亲自去见姐姐。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越惜虞状态很好,在和宁温宁暖吃锅子,三个人一边流汗一边笑,前所未有的轻松快活。
越浮玉不便久留,放下礼物很快离开,回到公主府时,白樱扶她下车,刚站稳,小丫鬟忽然用手肘撞她的胳膊,还重重咳嗽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