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那一侧许久没有声响,佛子也没有动,好像她不开口,他能站到天荒地老。
许久,久到蜡烛的光亮都微弱,那一侧终于传来她轻而又轻,困惑且颓败的询问,“蕴空,你到底要做什么?”
炎热夜晚,佛子的声音清冷淡然,又好像勾缠着晚风,牵出一丝温柔,“入朝、还俗。”
哗啦,话本被广袖扫落,越浮玉疾步走下床,猛地推开屏风,“蕴空,你怎么敢?!”
红裙墨发的公主怒气冲冲,秾艳的凤眼上挑,浓烈得如一团滚烫的火焰,眨眼间便燃烧到眼前,从眼到心都被瞬间点亮。
生平第一次,不用克制或隐忍。
蕴空蓦地上前,拥住那团滚烫的火焰。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又好像本该如此,越浮玉来不及反应,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已然收紧,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势放肆,耳畔是他低哑的声音,“您还爱我。”
饱胀的情绪一瞬间收紧,越浮玉像个虚张声势的气球,陡然被戳破,她咬着唇,“那又怎样?”
黑眸凝笑,蕴空抬手,指节抚过她的红唇,带着之前偶然间才泄露、如今却悉数展现的深情缱绻,
“您爱我,所以一切都值得。”
第93章 舞弊
京城的风悄然变了。
街上开始出现商贩行人, 巡逻的守卫逐渐减少,百姓脸上露出笑容……疫病基本消失,所有城门恢复通行时, 时间已经进入七月中旬。
这是一年最热的时节, 不用任何人阻拦, 越浮玉彻底闭门不出,白樱苦口婆心劝道, “公主, 您都一个月没出门了, 今晚工部尚书家的千金办赏花宴,您去看看吧。”
越浮玉翻身, 从被体温焐热的躺椅左边移到凉快的右边,白裙跟着她翻滚一周, 勾缠出纤细的腰肢,她懒散开口, “热,不去。”
“今儿还算凉……”白樱抬头, 看向明晃晃的太阳,实在说不出天凉的假话,她气得猛扇扇子,“都怪该死的疫病。”
越浮玉最怕热, 每年早早躲去避暑山庄,今年疫病严重,所有人都留在京城待命,这也导致越浮玉愈发不爱出门, 整整一个月都躲在公主府的小竹林里,公主府大门都快生锈了。
她怕热久不出门, 这件事落在别人眼中,则是公主受流言影响,委屈伤心了。
不知何时起,公主府门口出现一些小礼物,一篮鸡蛋、几块糕点、自家做的包子……都是百姓感激或愧疚,主动送来的。
无功不受禄,人是蕴空请来的,药方是大夫研究的,越浮玉自觉什么都没做,不愿接受礼物,况且百姓不容易,更不能拿他们的东西,于是嘱咐小厮,谁送礼都不收,但免费的花束可以留下。
微不足道一件小事,任何有良心的人都会这么做,但现在流言横行,传到最后变成了,公主必定是菩萨转世,毕竟除菩萨之外,谁还会如此以德报怨、爱民如子。
百姓们愈发愧疚,随着疫病转好,快把她夸成圣人,下一秒就能原地成圣。郑沈弦特意跑来公主府,声情并茂学给她听,“那永照公主啊,原本是九天上的菩萨娘娘,见世间多苦多难,自愿脱下金身,普度众生来了。”
小丫鬟们听得一脸崇拜,“公主,您真是菩萨么?”
越浮玉:“???”醒醒,你们怎么也被洗脑了。
……
世界是守恒的,公主府一派其乐融融,太傅府则压抑紧绷。
陈级跪在地上,人、地方都和上次一模一样,但他知道不同,上次是明贬实褒,这次就是明褒实贬。
冯太傅依旧笑眯眯的样子,可仔细看,眼底是挥不去的阴翳狠毒,“你把事情经过再说一遍。”
冷汗快流到地上,陈级却不敢讨饶,把那日早朝的事情一五一十复述一遍,从蕴空出现,到他最后退场,连自己毫无招架之力都不敢隐瞒。
陈级知道,自己能长久留在冯太傅身边,不因为他聪明,而因为他最听话。
冯太傅手持茶盏,一下又一下撇开茶沫,听到结尾,茶盖忽然重重刮过茶杯边缘,发出刺啦的声音,冯太傅一顿,淡淡道,“我知道了。”
房间寂静无声,陈级不敢抬头,倒是陈令年轻,虽然害怕,但不服占了上风,愤愤道,“歪打正着罢了,若不是碰巧遇见那位大夫,永照公主这次决不能翻身。”
“蠢货,”冯太傅沉下脸,满杯茶水泼在陈令身上,“输便输了,却连怎么输的都不知道,当真蠢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