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就到这里吧。
比起清冷疏离、无欲无求的佛子变成这副笼中困兽般的模样,她这份喜欢,似乎也算不上重要。
窗户在两人跌倒时被撞开,细雨飘进来,冰冷雨滴打在脸上身上,驱散了空气中的滚烫灼热,也驱散了酒意。
越浮玉抬手,学着蕴空的样子,也捂住他的双眼。
“大师,”她轻轻开口,感到佛子突然绷紧的身躯,勾唇笑了。她真的在笑,带着深思熟虑后的释然,“虽然本宫说过很多次,但这次是真的。从莱州回去后,您回白云寺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她渡不了他。
所以,比起拽着他一同沉沦,越浮玉更愿意放佛子离开。
她扬起唇,语调娇俏,像是撒娇,说出的话却是拒绝,“还有,不许再对本宫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了。”
她知道佛子会懂的。
那些撩人的,一遍又一遍让她心乱乃至沉沦的话,以后还是不必了。
越浮玉始终维持着欢快的语调,想让离别体面一点。可她没发现,她挡住佛子的手指并没并拢。
隔着指缝,黑眸垂落,蕴空看着她的表情。
长夜无声,远处画舫火光明亮,公主在光中,白皙纤细的脖颈扬起,好像初见那一幕。她坐在白玉河畔,红裙潋滟,媚色无边。
比起那时的遥远,她近在咫尺,就在他怀中;可比起那时,她又距离他更远。
蕴空望着公主,黑色瞳孔沉暗如墨。
欲望、缱绻、怒意、戒法、礼数……无数情绪在脑海中翻滚,像是左右拉扯的弦,几乎要将他撕碎,可那么多情绪,却又在她陡然滴落的眼泪中,瞬间浇熄。
“答应吧,蕴空,”眼角泪水越来越多,凉凉的从脸颊划过,没入鬓间,越浮玉咬着唇,极力掩饰话语中的哽咽,“你说过的,只要本宫想要的,你都会答应。”
柔软的睫毛划过掌心,带着泪水的潮湿。蕴空阖眸,自嘲笑了。
怎么会有人这样,明明哭着,吐出来的话语却字字如刀。
凉风忽起,吹灭房间内唯一的烛火,房间里寂静无声。越浮玉仰着头,几乎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就在这时,佛子收拢手臂,将她抱回床上。床幔落下,两人彻底坠在阴影中,看不见表情。
越浮玉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眼尾,蕴空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许久后,嘶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
一如既往,如您所愿。
*
第二日清晨,越浮玉在柔软的被子堆里醒来。她刚拽开床幔,门口便传来细微的敲门声,“小姐?”
庄掌柜知道她的身份,不敢怠慢,早早派了侍女守在门口。越浮玉无意为难对方,头埋在被子,闷声回道,“进来。”
侍女端着盆进来,眼睛紧紧盯着脚下一寸地方,不敢放肆。
庄掌柜吩咐过,这位小姐是贵人,绝对不能得罪。侍女沉默地端过东西,始终没有多看,可递上水盆时,垂落的视线无可避免落在水中的倒映上。
看见对方面容的一瞬间,侍女忽然怔住。
好、好漂亮。
只是……侍女咬了咬唇,虽然庄掌柜屡次提醒她不要多言,但还是没忍住,试探地递过一片软巾,“小姐,敷敷眼睛。”
越浮玉接过软巾,没明白对方什么意思。直到她坐在梳妆台前,看见镜子中的自己。
凤眸高挑,却和妩媚没有半点关系,眼睛肿成圆形。
昨晚是哭了多久?难怪蕴空给她擦眼泪,擦了许久。
想起佛子,越浮玉胸口沉了沉,好像浸过水的海绵,湿润冰冷,沉甸甸拖拽心脏。
手指拂过红肿的眼睛,她自嘲开口,“有点可怜。”
她有过三段感情,这次是最动心的一次,也是最惨烈的一次,在她意识到的当天就彻底结束了。
眼眶又开始泛红,越浮玉深吸一口气,收敛情绪,不再多想,“梳妆吧。”
“是。”
小丫鬟恭敬应下,两手拢住贵人的长发。
她的动作很轻很谨慎,可收拢长发时,指尖还是勾住了什么东西。
越浮玉只感觉喉咙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丫鬟已经唰一下变了脸色,猛地跪下去。膝盖撞在木地板上,咚一声,听起来就疼。
小丫鬟血色褪尽,一脸惨白,“小姐恕罪。”
越浮玉:“……”
她无奈开口,“没事,先起来,不用这么拘谨。”庄掌柜都跟小姑娘说了什么?瞧把人吓得。
她示意丫鬟起来,自己则碰了碰脖颈。
宿醉的迟钝影响大脑,越浮玉混沌地想着,她好像没带首饰吧,脖子上是什么?衣服上的细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