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她又是一掌拍过来。
“昨晚上听说陆爷带了个人去龙港湾,我当时还奇怪他一个人单了这么多年,终于老树开花了呀,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找人一打听,说那个姑娘叫绾娘!”
她口中的“绾娘”我,讪讪又闭上了嘴,有些尴尬。
不过她倒是半分没觉得,叽里咕噜说了一堆,突然凑过来扒我的脸,神情认真得不行。
我被她看的发毛,好一会才听见她嘟嘟囔囔说出来一句“你怎么都不老?连点皱纹都没有。”
还以为什么,我喉咙哽了一下,蹙着眉将她掐着我脸的手挥开,“我保养得好。”
可不是嘛,天天用奈何水洗脸,容颜永驻自然不在话下。
她眼角一下吊起,嘴巴撇了撇,“你讲话还是那样讨厌。”
我不知道再回她些什么,僵立原地,但她凤眼一眯,似乎是要将我看透一般。
“说起来,阿绾,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完蛋,我哪里记得。
脑子里头空白一片,我在她令人无所遁形的眼神之下,费劲想了半天,除却阿桃与陆少铭两个名字,还有的只剩下一个。
“阿云?”我犹豫半天,蹦了两个字出来。
刚说完,她描的弯弯的眉毛一下竖起老高,还放在我肩上的手掌收紧,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她的怒火。
果然还是认错了。
这么想着,我看见她涂了口脂的唇一张一合。
“阿云死了!我是阿烟!”她说,“你怎么总是分不清?”
“死了?”我下意识话跟话地问道。
她没接话,睨了我一眼,使着眼色去看旁边站着的小女孩。
“这是我女儿。 妉妉,叫小姨。”
小女孩看看她又看看我,“诶,姐姐!”
“哎你这娃子!”
我最后在距离绿巷一步之遥的门口,被阿烟挥着手绢捂着鼻子带走了。
她一手牵着妉妉,一手拉着我,找了个白墙红顶,窗台门口绕了许多花藤的小洋楼。
这种楼房我昨晚便见过许多,今日头一次走进去,还是被里头的装潢精美惊住了。
水晶吊灯挂在顶上,桌椅尽是缎面绣花,扎金丝银扣,听不懂的音乐从一台大喇叭转盘里头悠悠扬扬飘出来,阿烟说那叫留声机。
她找了个靠窗的僻静角落,又叫来服务生要了喝的,并没有问我的意见。
等服务生下去,她终于回答了我先前的那个问题。
“怎么,你忘了?阿云还是咱俩看着下葬的,要我说,你那娘也忒狠心了些,再怎么着,人阿云不也给她赚了好些银子,翻脸可真快。”
我愣了一下,“是啊,是啊。”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刚想说话,服务生又来了,送过来两杯黑乎乎的东西,和一碟子蛋糕。
阿烟止住了话头,将蛋糕递给她女儿,再将那一小杯液体推至我面前。“尝尝。”
我将信将疑地托起那盏小茶杯,在她满眼鼓励下,抿了一小口。
又苦又涩,还是热的,热气一薰蒸,我简直要呕出来。
“哈哈哈。”她看着脸色逐渐扭曲的我,笑出声来,“你瞧瞧你,以往我们姐妹几个,就属你见过的好东西最多,结果现在,哈哈哈哈。”
“咳咳。”我呛了几声,瞪着她好容易才将嘴巴里的苦涩和着口水咽下去。
她笑够了,又掏出那条绢子擦擦嘴,“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这么多年,你去哪儿了?怎么连个信儿都没有。”
“北方。”
“北方?怎么跑这么远?”她睁大了眼,“难不成,当年那传言是真的?”
我打起精神,忙问道:“什么传言?”
她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又收了回去,一副难言之相,我一下急了,又问一遍:“他们讲我坏话了?”
“什么跟什么呀!”
她胳膊撑到桌上,眼睛左右瞄了瞄,靠近我几分,压低嗓音道,“陆爷,就以前跟你屁股后头喊的那个陆少铭,我听说是他让人传出来的,说你怀了他的孩子呢,就给他接到北平去了!”
“当时我还纳闷呢,咱姐几个都晓得,你对那个陆少铭从来是恨不得离远远的,咋就怀上他孩子了。”
“他放屁。”我没忍住骂了出来,突而又想起昨晚上他恪礼的样子,眉头拧起来,“不过,他应不是这样乱造谣的人吧。”
“是呀!”阿烟一屁股坐回去,“不说陆爷人品是顶好的,他对你也是没得说,所以当时我们也没人信的,都当外头人乱传,很快这风头就过去了。”
“不过也有传言说你死了,陆爷只是被推出来挡枪的。”
我脑子被她说得乱了,“挡枪?挡什么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