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说什么,说我们不认识,可她非得跟着我?
耐不住老板娘的热心,那人温声回道:“老板娘,我们没事,一会儿……”
听到“一会儿”三个字,秋望舒一股脑站了起来,想也没想就从口袋里摸出了十文钱来,放到案板边上,然后看也不看后面,“噌”地一下就跑出了馄饨摊子。
“哎哎——!”
秋望舒听到身后传来阵中气十足的声音,那是老板娘反应过来以后在后头喊她的声音,可是她只管跑,根本没空听老板娘回来又说了些什么。
……
从馄饨摊到这儿,秋望舒已经带着身后的影子在街口转了两圈了,但她还是牢牢跟在自己后面,丝毫没有半点要妥协离开的意思。
终于,在第三次岔到书肆门前时,秋望舒忍无可忍,回头怒声喝道:“你——!”
可是在转过去看清她的样子后,秋望舒的眼神却楞一愣,连原本要说出口的话也停在了嘴边。
早在两人你追我赶的时候,这人的碎发就被吹到了额侧,所以这会儿秋望舒眼里看到的,便不再只是被碎发遮住的半张脸,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站在她面前的少女。
她长得……和秋望舒所想的天差地别。
在码头时候没有细看,她原以为这人应该是一个蔫蔫的苍白样,可没想到,等着人站到了自己面前,她才发现,恰恰相反,这人长得十分出众。
尤其是兜帽下的那双眼睛。
即使灯火很暗,她也不得不承认,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很漂亮。
澄澈,明亮。像柳叶打着卷儿,用叶尖勾着要落不落的夜露。
可是这样一个人,到底是好奇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非得追到这里一探究竟。
是因为出身不错所以讲求知恩图报,还是因为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所以好奇像自己这般苦大仇深的人。
秋望舒想不通,可是这个情形也不容她想通了。
反正自己既不图她报恩,也不乐意和这人牵扯上关系,那就没有理由再带着她兜圈子了。
焦躁地揪了揪衣角,秋望舒看着面前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没好气地开了口:“……你再跟下去,是要跟着我睡街口么?”
原本以为“睡街口”这三个字好歹能唬住她,结果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存心要跟自己作对,在思索了半天后,竟然十分真诚地反问道:“既然是街口,那难道就不能再多睡下一人么?”
“……”
这难道是重点么?
诧异地盯着眼前的人,秋望舒一时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听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原本今天就够糟糕了,现在还要经历这一遭,这下秋望舒终于彻底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问道:“你既付得起船费,为什么不干脆去住旅店?”
她语气中的拒绝已经够明白的了,谁知这人听了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再一次反问道:“那你又为什么非要睡街口呢?”
这是什么问题,是她非要跟着自己,现在说得倒像是自己没事找事了,于是秋望舒将压着心底冒上来的火气呛声道:“与你有何干系?”
“自然与我没什么关系。”这次倒是回答的爽快,没再把问题推回秋望舒身上。但很快,在答完这句后,她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那……既然没什么关系,那我住这里,也没关系吧?”
见秋望舒的眼神由恼怒到愣怔,她于是又再放低了身段道:“我只烦你这八天。”
“八天后,我便会乘船离开。”
从愣怔中回过神来,秋望舒看着这人故作可怜的模样,在心中默骂道,没用,别说八天,八个时辰都不行。
于是秋望舒收整心神冷声道:“不行,你住不惯。”
可谁知最后这句却又被她轻飘飘地堵了回来,“没住怎么知道呢?”
她的眼神清迥,好似只是诚挚发问,并没有任何挑衅的意味,反倒叫秋望舒彻底败下阵来了。一直以来,秋望舒觉得自己虽算不上能言善辩,但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没有反驳的余地。
于是无奈之下,秋望舒只能撂下了一句:“……随便你。”
说完,便也不再刻意兜圈子了,抬起脚来便大步朝书肆门前走去。她爱跟就跟,反正书肆里没有别的地方给她睡,那她干脆就在桌案上趴着睡吧。
愤愤不平地打开门锁,秋望舒带着一肚子气冲进了门,也不管身后人跟上没跟上,就闷头往库房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