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有一瞬的黯淡,但很快阿曼苏又恢复了温柔的神色,“如果我说,我要你认错,要你把所有错都推到我身上,然后忘了我,你会答应么?”
而她得到的回答自然是一句坚决的,“我不会。”
料到了云照雪的决心,阿曼苏于是不再劝多余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在云照雪以为她不会再提起这剑事时,她却低下了头去,从怀里若无其事地取出了三本书册。
“那你便静静地抱着我,陪我一会儿吧。等到这若木叶落光的时候,你再带离开着这几个破本子离开吧。”
她就好像在谈论什么寻常书册一样,可是,在看清书上斑驳的字迹时,云照雪意识到那竟是呼延灼抢走的三册《息缘剑法》!
不敢置信地看向阿曼苏,云照雪看见她对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慵懒随性,和她们初见时毫无二致:“离开后,不管你打算做什么都好,不要再为了别人而活了,去做个随心自在的云照雪。”
但不管再如何随性,那眼中还是露出了真正到了临别时才敢露出的不舍,“只是……不许再像对我一样,对另外一个人了。”
自己送进她经脉里的内力就像石头投入了没有回应的河海,而阿曼苏的气息也越来越弱。云照雪固执地攥着她的手,像白暝寨雪夜那样,将胸间的鼓噪一声一声地传递给她。
就好像听到了这心跳,就能将自己的所有爱意全都传递到她的心里。
“阿曼苏,从始至终,这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也只会有你一个人。”
这样的誓言,无关神女和侠客,只关乎两个相爱却不能相守的女子。
落到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越来越多,可阿曼苏已经无暇为自己,也为云照雪擦去了,她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云照雪偏过脸,缓声说:“嗯,没骗我,我听到了。”
也许是因为之前缭绕的黑烟,也许是因为今夜的夜色实在太浓,已近晨曦,可是天边却仍翻滚着浓沉的灰色。
阿曼苏不喜欢这样的天色,所以她想,她最后看见的,一定要是一片澄净而温柔的黑。
“其实我很贪心的……”
呼吸越来越轻,方才沉重的身体也落入了一片悠渺之中,阿曼苏用最后的目光看向了云照雪的眼睛,说出了最后的请求:“云照雪……我想要你吻我。“
吹过脸庞的风越来越冷,云照雪没有闭眼,轻轻地吻上了那已经冰凉的嘴唇。
她尝到了两人唇间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咸涩,可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吻也可以这么苦?
失去光泽的银发蜿蜒落在石台边,而等云照雪再抬起头时,满头的红叶竟也纷纷落尽了。
散落的红叶不知是不是在哀悼失去的生命,而在这触目的鲜红中,阿曼苏也和她梦到的一样,悄无声息地躺在一片红叶之中。
她离开了么?
泪水无意识地滚出了眼眶,阿曼苏迟缓地低头探向她的心间。
那被武林盟视作珍宝的书册掉落在地,可是云照雪却只顾着听阿曼苏心间的声音。一开始,云照雪的耳边静得仿佛无边的黑夜。
终于,在屏息静听了几瞬后,她终于听见阿曼苏胸腔中传来了一声的极缓极轻的跳动。
呼吸急促地抬起头来,云照雪擦去了她根本没有感觉的眼泪,咬牙封住了阿曼苏的心脉。
在两人身后,狂风胡乱地翻过书册,最后停留在一页泛黄的纸上。
而云照雪也终于在此刻,想起了这本众人追逐半生,号称足以活死人,得永生的神剑法。
被风翻开的是唯一接近空白的一页,上面没有心法也没有口诀,只是用极度潦草的字迹写着一句“以生相易,则缘起而后生也。”
一页页地翻阅起剑册来,在读懂上面的内容后,云照雪的瞳孔慢慢睁大,眼中的情绪也不断翻涌起来。她突然意识到,原来江湖上下竞相争抢的剑法,遵循的并不是什么违抗天道之法,而是公平到极致的以命易命,以血易血的等价交换。
所以李慕舸珍之所以想尽办法治好他自己的女儿,为的不是父母之心,而是以他女儿之血易自己之血,好重塑被秋臻所毁的经脉。
这剑法名为息缘,实则讲的是绝出逢生。即便只有三卷,但也足够让她完成以命易命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