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垂手起身告退,垂下的衣袖挡住了手中的半块梅花糕。
“臣告退。”
玉攸容颔首,看着梅盛雪一步步走出他的视线。
“流萤。”
“主子。”
“太医令在薛钰一案中立下奇宫,赏府邸一座。”
“好!”流萤替梅盛雪高兴,双眼笑成一弯弯月“梅府他回不去,往日只能住玉容宫中,如今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既然已有宅邸,日后他便不再留宿玉容宫。”
流萤这下明白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变为担忧,“主子,您和梅公子……”
玉攸容摇了摇头,他便不再追问。
“主子,我扶您去休息吧。”流萤小声道。
“哀家还不累。”玉攸容垂眸,目光落在盘中雪白的梅花糕上。
……
梅盛雪走出房门,右手抬起,露出被衣袖掩住的半边糕点。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雪白的锦帕,将糕点放在上面,包好,珍惜地揣入怀中,再抬步,慢慢向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然而再长的路总有走完的时候,他终究走出了玉容宫。
次日。
梅盛雪抱着一捧梅枝走入玉容宫中,畅通无阻,预想中被拦在门外的场景并未出现。
他穿过积雪的院落,走入寝宫中。
一抬眸,便看到了榻上坐着翻书的太皇太夫。
怀中浓郁的梅花香味儿与房内低沉奢靡的紫檀香味勾结在一起,缠绵入骨。
他是否可以有一丝奢望……
玉攸容身旁站着的流萤见他来了,对他扬起一个笑容。主子还肯让梅公子进来,应该没什么事吧?
梅盛雪眼中露出一丝笑意,对着他点了点头,熟练地将怀中的梅花枝插入白玉瓶中,将昨日的梅花枝拿出去扔掉。
刚出房门,便见到了并肩而来的柳容溶、赵微言、程甜月。
“见过太医令。”柳容溶行礼,虽然他们都是侍中,但梅盛雪还身兼太医令的官职在身,他们自然是当行礼的。
赵微言、程甜月也跟着行礼。
梅盛雪颔首,“见过各位侍中。”
他抱着略有些枯萎的梅枝,身姿风流,与他们擦身而过。
三人心中皆被惊到。
这便是被佛庇佑的佛子、名满天下的名医、太皇太夫的宠臣梅盛雪吗?
果然名不虚传。
梅盛雪提着煮沸的雪水回来时,便见太皇太夫正在给柳容溶、赵微言、程甜月三人安排差事。
擅长歌舞的程甜月被安排去了乐司,排练寿辰的舞乐;落落大方的柳容溶被安排去整理宴请宾客名单、接待宾客事宜;拘谨拘束的赵微言则被安排到流萤身边,随着流萤做事。
梅盛雪敏锐地抓住了两个字——“寿宴”。
太皇太夫的寿宴吗?
他垂眸,熟练地从一旁的木柜中取出茶叶,用小勺赶入紫砂壶中,淋上少许煮沸的雪水盖上盖子醒茶,片刻后再掩盖将水倒干,打开盖子,用滚烫的热水冲泡舒展开的茶叶。
茶叶在水中舒展漂浮,茶香自壶嘴溢出,盈满全室。
“无妨,还有半年,你们可以慢慢操持。”玉攸容见面前三人或多或少都在以余光注视梅盛雪,笑着止住话,抬眸看向梅盛雪,“雪寒,给你的新同僚也分一杯茶吧。”
“是。”梅盛雪垂眸,将手中刚泡好的茶一分为三,斟于杯中,递给三人。
“多谢太皇太夫,多谢太医令。”三人受宠若惊地接过茶。
三杯之后,壶中的茶水已尽,梅盛雪重新注入沸水,浓郁的香味再次传来,却少了第一次的苦意。
这次他连着壶带茶杯一起端到玉攸容身前,为他斟茶,“太皇太夫。”
玉攸容见他将苦涩的第一遍茶斟给柳容溶、赵微言、程甜月三人,将香浓的第二遍茶留给自己,心中失笑。
倒是难得见到他做这般小孩子模样。
笑着笑着便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坐。”他笑着唤道,让梅盛雪坐在自己对面,伸手为他也斟了一杯茶,然后拿起自己的茶,“都喝吧。”
五人同饮。
程甜月被这茶中的苦意苦得皱起了小脸;柳容溶初时蹙眉,随着茶水在口中回荡,便慢慢品出甜意来,眼神舒展平和下来;赵微言只觉这茶比自己以往喝的茶都要美味许多,连这苦意都是甜的;
玉攸容想起了那日,与这茶同时到的梅盛雪的第三封脱险的信,以及画屏传回的梅盛雪入死城的消息;
梅盛雪看着玉攸容给自己倒茶,只觉一切恍如平常,昨日种种似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