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火光里,整个札兰台部乱成一团,而赛赫敕纳策马远远立在高山上,让老梅录吩咐下去:
“弓|弩|手准备——”
草原骑兵作战,就图一个出其不意、都是速攻,札兰台部也是大部,鲁阿尼肯定不会束手就擒。
在赛赫敕纳的记忆里,狼群每回狩猎,那些被逼到绝境的原羚和梅花鹿,总是能在濒死时爆发逃命。
有些初次参加狩猎的小狼,就会被这些猎物骗过,甚至还发生过小狼被原羚踢伤、甚至用角扎死的惨况。
所以他要提前准备,在札兰台部族驻扎的毡帐外围高山上,占地势准备好弩|手、以防他们殊死一搏。
混乱中,鲁阿尼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精锐部队在豁兰城被困的消息,他咬牙,愤恨地集结自己的亲信,高声嚷嚷着要为了札兰台杀出去。
精锐不在,部落里剩下的大多是普通士兵和老弱妇孺,但被逼到这一步,草原民族骨子里的血性还是被逼出来,纷纷跟着鲁阿尼拿上兵刃、上马拼命。
“你瞧——”
赛赫敕纳捏着马鞭,遥遥指了指那些从毡帐中冲杀出来,险些给他们的包围圈撕开一条口的札兰台人。
敖力有些惊讶,心中却更加佩服赛赫敕纳——狼主比他还小两岁,据说从小是生活在极北。
一场对战,他都没想到这么多,对方却能够敏锐地预料到札兰台部的拼死反扑。
敖力垂下脑袋,真心敬服。
赛赫敕纳倒不是要跟这小伴当炫耀什么,他只笑笑吩咐下去,“去吧,去找我们那日遇见的两个牧民。”
——原来两部联军驻扎下来后,当日军务有老梅录盯着,左右等着无聊,赛赫敕纳就带着敖力到附近走了走。
敖力紧紧跟在赛赫敕纳身后,他平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听见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仔细确认。
在路过一片松坡时,敖力敏锐地感觉到树林后有人,就扑过去从树影里拽出来两个瑟瑟发抖的牧民。
牧民不知道他们身份,只当是路过打猎的勇士,跪倒在地上解释他们不是来抢猎物,只是在收黑油。
黑油是山石中渗出的一种极易过火的油,赛赫敕纳没见过,但听顾承宴讲过,说这种石脂遇火即燃,而且能水扑不灭。
当时顾承宴还给他念了好几处地名,什么定阳、高奴……什么鹿、延什么的,但他没记住。
赛赫敕纳端详那两个牧民,他们身上穿着破旧的毡袍、脚上踩着的皮靴也磨损严重。
令他们伸出手掌,虎口和拇指指腹上的磨损并不突出,只是每根手指的指根上有许多老茧。
再绕到他们所谓收黑油的地方看,果然看见了山石缝里有一线黑亮的脂水在缓缓向外流淌。
日光一照,那一线脂水上还泛起了五色油光。
赛赫敕纳的蓝眼睛转了转,随手就赏了那两个牧民两个纯粹的大宝石,然后让他们尽快下山、守口如瓶。
牧民被手里沉甸甸的宝石吓懵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面可能是长生天遣来的贵人,热泪盈眶地感谢着离开。
而赛赫敕纳让敖力带人来给这里的黑油灌回去两大桶,就等着今日对阵的时候用。
此刻,老梅录那边的弓弩手也准备好了,万箭瞄准疾驰突围的鲁阿尼和他的亲卫队。
而鲁阿尼能做一部翟王,年轻时也没少打仗,中原有句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当然也做了准备:
他和亲卫队身上都穿了锁子铠,即便是劲|弩|连|射,也需要好几箭射|中同一个地方才能击穿。
那时候,他早就撕开了口子突围了。
然而一道金光划破暗夜,鲁阿尼抬头就看见了漫天如流星般的火雨,王庭的弓箭手竟然上来就用了火箭!
他的马带有遮罩并未受到惊吓,但他身后的几个亲卫兵却已经在这一轮的箭雨中倒地。
而且更令他惊恐的是,那箭上的火落地不熄,还源源不断地烧起来,很快就点燃了一小片的枯草地。
借着火光,鲁阿尼才终于看清了——
他们部落外的这片草场,早被人涂满了黑油,一点火星烧起来,就能变成一片汪洋火海。
空气中弥漫的火星、烟味终于还是让他的马尥蹶子,他勉强稳住身形,还不死心往前逃。
敖力眯起眼,抽出自己的弓连发三箭,终于将鲁阿尼的马射倒,而鲁阿尼坠马后,还是抽出长刀不愿就死。
这时,远处的札兰台部领地内却传来一声长哨,浑身浴血的鲁阿尼摇晃了一下,不敢置信地回头——
却只见一个勇士策马赶来,手中高高挥舞着白旗喊:“主上——札兰台部降了,蒙克少爷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