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因见他转身,也放了自己的黑马跟上来,“那什么……遏讫,我……”
他支支吾吾,犹豫好半天。
顾承宴便顿住脚步,耐心等他的下文。
这孩子是那牙勒部翟王的小儿子,换在中原就是亲王家的小世子、身份尊贵,但他却愿意跟在他身边做小伏低、鞍前马后地忙活了大半年。
顾承宴知道穆因有所图,所以他想听听看,这敢于在科布多湖大市集上偷鸡摸狗的坏小子想要什么。
“我能不能留在王庭……跟着你学本事啊?”
穆因知道自己当时又偷又骗,给顾承宴留下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所以他之后也尽力在弥补:
“我……毕竟对不起兄长,也在极北草原上惹了不小的麻烦,阿塔都放话出来再不认我,我……”
穆因低头扯扯自己的要带,脸一整个涨红了,“我想好好混出个名堂来,您——收徒弟么?”
“徒……弟?”
“嗯嗯,”穆因眼睛亮亮,“我想跟您学摔跤。”
摔跤?
顾承宴想了想,知道穆因所指是什么了——当时在科布多湖畔,他一招擒拿手就给小少年放倒。
看来,穆因是从那时候起就惦记上了。
……收徒么?
从前在做国师的时候,顾承宴不是没考虑过,礼部也每年往星云馆送那些占星天赋极高的孩子。
但后来凌煋给他添的麻烦多,顾承宴也就没了那些专心带徒弟的心思,如今重活一世来到草原——
他看着眼前的穆因,忽然笑了笑:
“行啊,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我们中原人收徒有很大的规矩,其中最重要一条——叫做‘师命难违’。”
穆因仰头,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简单来讲,就是从今往后你都得听我的,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你自由无拘束的日子会一去不复返。”
穆因眼珠转了转,虽然他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追求自由,但自由是建立在能力和本事上的。
经历了那么多事,眼睁睁看着疼爱自己的兄长被抢了亲、那牙勒部也沦为草原笑柄。
穆因也知道了——
如果想要绝对的自由,就要有足够强大的本领。
他咬咬牙,觉得还是要拜顾承宴为师。
他有个坏名声,草原上的其他勇士绝不可能收他,这位厉害的汉人遏讫既然松了口,他就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于是穆因扑通跪地,双手抱拳,“我愿拜您为师!”
顾承宴给他拉起来,然后点了下他的鼻尖,“那好,既是做师徒,那我要教你的第一课——”
穆因满怀期待,以为终于能学到武功心法、剑术轻功,但顾承宴只是负手笑着离开,远远抛下一句:
“道法自然,你难得来草原一回,去跟着阿白跑马吧,少年就该有个少年的模样——”
“好好玩。”
○○○
行军两日后,赛赫敕纳带领两部联军到达了札兰台部所在的奈龙高原。
而乞颜部以及驻扎在绿洲外的王庭援军也得到了鹰讯,知晓了新任狼主和王师的动机。
乞颜部翟王当夜就派人送来了厚礼,除了金银玉石,就是汉地上等的绸缎绫罗。
赛赫敕纳对金银玉石都不感兴趣,只留下了其中两匹深浅不一的蓝色布料,想着顾承宴或许会喜欢。
其余东西都直接送给了阿利施部和巴剌思部,让他们的翟王自己去分。
那两位翟王从未见过这样慷慨的主人,勇士们也高兴地欢呼起来,纷纷表示此战一定会尽全力。
之后又三日,乞颜部那边发来鹰讯,说已成功诱得札兰台部攻入豁兰城,他们部落已经按计划弃城而逃。
而札兰台部的先锋进城后看见城内满地的金银珠宝,都只顾着抢夺、劫掠,根本没有仔细观察这座城市里到底有无储备物资。
一切都如赛赫敕纳预想的那样——
札兰台部的先锋精锐部队进城后就没出来,也给了绿洲那边的王庭援军机会,连夜围住了豁兰城。
眼见被困,札兰台部的精锐们倒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尝试了几次突围都失败后,干脆退回城内固守。
戎狄骑兵出征身上都多少带有干粮,他们从城内放出的鹰隼虽然被外面的敌军射落,但他们出征多日不归、音信全无,鲁阿尼就会知道情况有变、班师来救。
但与此同时,赛赫敕纳也没给札兰台部任何喘息的机会,他在得到乞颜部传讯的同时,就下令进攻札兰台部族的领地。
阿利施和巴剌思两部分开,每十个骑兵为一组,全是轻装简行地扑向毡帐,他们也不恋战,打一架捞得好处就跑——
有的砍杀了战马,有的弄伤了巡逻的勇士,有的放走了札兰台部还在圈里的牛羊、点燃了他们的粮仓。